「谢谢你,天清。」洛萦关上房门转身的一刻便立即开口,无限感激和感动无法言喻,她总是古灵精怪的凤眼中印着周天清的面容,脸颊因为还未平息的紧张发烫,透着平时难得一见的娇俏,令周天清忍不住心中一动,他有些害羞地搔搔头,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洛萦姑娘不必客气。」
「洛萦姑娘、洛萦姑娘,三皇子您是有多生疏阿!」洛萦不满地嗔周天清一眼,后者想了想,忽地一脸认真道:「我特别喜欢你唤我天清。」
洛萦忍不住脸一红—突然这样说,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叫了!
周天清秉持着礼尚往来的思维思索着自己也应该称呼她的名,只是洛萦为单名,不太顺口,他一边思索一边喃喃:「洛萦,萦……萦萦!我以后唤你萦萦可好?」
闻言洛萦脸红更甚,答应不是,不答应不是,周天清有些失望地问:「不好吗?」
两人四目相对,洛萦望着周天清带着淡淡委屈的眼神和其中隐藏不住的渴望,很快败下阵来:「挺好的。」周天清眼睛一亮:「真的吗?萦萦。」
「嗯。」人生第一次被这样称呼,洛萦有些羞地点点头。
「萦萦。」周天清只觉此名取的甚好,颇为自得地又唤一次。
「嗯?」洛萦轻嗯一声,嗔怪瞪一眼周天清—别再叫了,我有点害羞!
羞涩的眉眼和难得一见的风情令周天清心中一荡,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无比自然地将洛萦涌入怀中,宛如演练过无数次,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温柔地轻唤:「萦萦。」
饶是身为大姊,总在姐妹面前表现自己无所畏惧,洛萦总归也还是小周天清一岁的姑娘家,周天清淡淡清列竹香环住她的那一刻,洛萦的脑中瞬时空白一片,她不知道回拥,不知道拒绝,只沉浸在这如置身丝竹环绕的林子里的拥抱,又矇又愣。
「其实今日之事,我一人便足以带你们入宫,太多人、太多的布置,反而容易露出马脚,所幸皇兄不欲深究。」周天清拥着洛萦语气平缓陈述,似乎并未因为佳人在怀而心乱,相反的,比之平时更加沉稳可靠一些,洛萦被他的平静所感染亦镇定下来,伸手轻轻回拥并轻移头部寻找一舒服的位置轻靠。「我懂了,只是小雪恐怕更信任傅林一些,若傅林与洛雪一道,小光……她恐怕也不会想与我们一处,更想和刘将军一起进宫。」
「刘统领吗……」周天清低声重复,颇有些意味深长,令洛萦心中一动想起在玄宁殿分别前的一幕,她不掩饰疑惑地问道:「分别前你对刘将军说的话有什么含意?」
周天清不经意轻抚过洛萦细长柔软的发丝,只觉姑娘家的长发似乎带着从未闻过的花香,令他想要靠得更近一些,他想起刘御对傅林所说的话,稍稍抱紧怀中的女子,在宫中形势天翻地覆变换之后,原本与皇兄的约定亦须因势而动,如今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洛萦,再不是能如过往计画一般船过水无痕地离去,需要考量和斟酌的还有许多。行于世间,难免不能从心所欲。
「天清?」见周天清不答,洛萦疑惑地拉开距离抬起头,望进一双担忧和徬徨的眼神中,心中一紧,皱起眉:「怎么了?」
「洛二小姐是否真心喜欢刘统领?」周天清稍稍思索,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最终问出他认为最关键的问题。
「喜欢自是喜欢的,虽然她未亲口承认过,但我们都看的出来。」洛萦肯定道,但周天清轻轻摇头:「如果是点到即止的喜欢,不如早些收手,若非此生唯有此人的坚定,不如另择良人。」
洛萦意外地瞪大眼,没想到周天清会如此决绝地劝人断却情丝。
「刘将军有什么问题吗?为何……如此坚决?」
沉默半晌,周天清缓缓开口:「他的身世有些问题,若二小姐嫁给他,极有可能出嫁第一天便会收到皇家亲赐的汤药。」
「汤药?」
「绝子汤。」听见周天清吐出这三个字,洛萦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
-绝子汤!竟然是绝子汤!
喝下绝子汤者,不说女子一生无法怀孕,此药性之烈,恐怕使女子难享常人之寿!
「难怪,难怪刘将军年过弱冠,却迟迟不娶妻……」洛萦脸色苍白,渐渐将风铃城中流传的种种流言找到理由,不自觉浮现洛光灵动闪耀的眼神和爱笑的嘴角,她无法想像有一天,洛光会双眼无神恹恹倒在病床上,忘却微笑,忘记快乐。想到这里,洛萦心中震动,却坚定自己的念头-绝对不能让洛光再跟刘御发展下去!
「或许刘将军也不想造此孽缘吧。」周天清轻叹一口气,任谁也不希望眼睁睁看一位正值花龄的女子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活生生的凋零,更别提,还是一位自己有好感的女子。
「为何皇家要如此……究竟……」洛萦无法理解,为何皇家要对刘御做出此种泯灭人性之事?这样的举措等于是要让刘家绝后啊!
周天清的眼神一暗,贤妃死前苍白的面容、无力的手、消瘦如柴的身子重回眼前,他冷酷又决绝地开口:「对皇家而言,只有利益,没有人情。」
眼前的是周天清,却又不是洛萦熟知、常见的周天清。她想起在风铃城的湖畔边,周天清演奏凄美哀绝的笛音,洛萦忽地有所顿悟-从小生长在皇宫中见惯如绝子汤这般冷酷之事的周天清,有他坚决冷酷的一面,但同时,他的心却仍保持着纯粹和热爱,所以能吹出悠扬高远、嚮往自由的笛声。
他于皇宫绝地之中孕育出的赤子之心,何其难得?何其可贵?
「天清,我喜欢你。」洛萦靠上周天清的胸膛,轻声说着,小声却坚定,以截然不同的肯定语句复述不久前周天清所说的话:「不是点到为止的喜欢,是此生唯有一人的坚定。」
热烈的情话,被姑娘说得如此平静又认真,令周天清不禁心中微震,他回拥着她,以同样不容质疑的语气回应:「我也是。下月……我便去取一物,待我归来之日,便是我离开皇宫之时。」
「你离开皇宫之日,亦是我离开永安侯府之时。」母亲、姊妹、父亲的脸一一闪过脑中,洛萦心中一紧,在离开之前,也该好好告别。
总有一天,幼鸟会脱离过往的束缚到那最嚮往的天空和大海,即使眷恋出生的雏窝。
-母亲、姊妹们和父亲,会理解我的吧。
两人轻轻依偎,静静依靠,月夜静好,前路漫漫,但只要彼此携手前行,两人都相信终有一天会抵达想要的地方。
*
永安侯府,奕心居。
「刘将军这样说?!」洛雪和傅林相对坐在棋盘前,听完刘御回覆傅林的话,洛雪一脸愤慨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傅林肯定点头,他可没理由说谎!
洛雪凝重地沉下脸,脑中回荡上次刘御忽然来访时洛光兴冲冲的模样,不由担忧地皱起眉头。「这可不太妙阿……」
「无论如何,既然他无意,洛光姑娘以后还是与他保持距离吧。」
听完傅林的话,洛雪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就怕小光不愿意。」
「不如老实告诉她,刘御对她并无意?」傅林提议,立即遭到洛雪摇头否决:「这样小光知道我让你去打听,她颜面何存?不行不行!」
「以后注意些就是,他们平时亦无相见的机会,久而久之,便会忘记了。」傅林安慰洛雪,后者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你派些人手拦下小光的信,若她之后还派人送信给刘将军……现在是刘统领了,无论如何都要拦下。总之,只能这样防着一个是一个,不能让小光深陷下去。」
「知道了。」傅林颔首,见洛雪满脸忧愁,站起身走至洛雪面前,后者正疑惑抬起头时,忽地感觉身子一轻瞬间离开椅子,傅林熟练地抱起她华丽转身,坐回洛雪的椅子上,在洛雪还愣神间,自己已被鸠佔鹊巢,坐在傅林的身上。
「你做什么!」洛雪嗔傅林一眼—害我吓一跳。
「看不惯你皱眉的模样。」傅林逼近洛雪,后者忍不住闭上眼,半晌没动静后疑惑睁眼,却见傅林眼角带着笑意看着自己,才明白自己被戏弄,双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想骂他却找不到理由,只好冷哼一声。「我很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傅林挑眉回应,样子颇为自得令洛雪气得牙痒,脑子一热身子凑上前去轻咬在傅林的脖子上,后者微惊,全身一颤,又麻又痒又疼,他眼神略沉,低头望向毫无意识自己做出何事的小姑娘。
洛雪刚刚放开「口」抬头,便见傅林带着危险的眼神盯着自己,心中一慌,莫名有些心虚。「你……你该回去了!」
「嗯?咬完我就要我走?」傅林笑着,稚嫩的脸上有着洛雪熟悉的危险,她脸一红,还未说话,傅林便猝不及防凑近,带来不容拒绝的吻,像报复似的轻啃她的舌尖和青涩的唇,有些难以呼吸,却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良久,两唇方分,洛雪面色潮红,嘴唇被吻的有些肿,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傅林。「你……」
「帮你做事,总要讨些奖赏。」傅林满足地笑着,洛雪羞红着脸,无言以对,但神色却已有恼意,傅林见好就收岔开话题:「只不过,刘将军似乎别有隐情,三皇兄似乎知道一些事。」
「隐情?」深谙洛雪个性的傅林成功勾起她的好奇心,顾不上小脾气问道:「什么隐情?」
「我不清楚,或许你可以问洛萦姑娘。」傅林漫不经心提议,忽地话锋一转:「洛二姑娘之事先放一边,明天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洛雪瞪大双眼,掩不住好奇。
「我师傅。」傅林眨眼,扬起嘴角,欣赏着因为自己的回答而更加震惊,眼瞪更大的洛雪。
「他……还活着?!」洛雪意外道,她一直知道傅林有师傅,虽然她从未见过,可从好几年前开始傅林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洛雪还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故在傅林面前从来不敢开口提及他。
「当然,你还见过他呢。」傅林高深莫测地扬起嘴角,令洛雪疑惑更甚:「我见过他?」
「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已告诉过永安侯此事,明日一早我便来接你,而后与我启程出发。」
洛雪震惊瞪大眼:「你告诉过我爹?!」
闺女与外男一同出门,这于礼不合阿!
「如今我再怎么说亦是皇子,能与我亲上加亲的机会,聪明人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傅林调侃道,洛雪挑眉忍不住扬起嘴角:「难得觉得皇子身分可堪一用。」
「总之,明日辰时我便来永安侯府接你。」
「知道了。时间差不多,你也该回宫了。」说着,洛雪站起身,离开傅林的怀抱,想着明日要见傅林的师傅不禁有些紧张。
「那我走了,不必紧张,我师傅很喜欢你的。」傅林跟着站起身,从小一起长大,他轻易读懂洛雪的焦躁,笑着安抚,而洛雪只以为傅林在安慰他,无奈摆手:「但愿如你所说。」
傅林扬起嘴角,没有多做解释转身离开。这次的会面,是由师傅主动提出的,傅林亦相当讶异,不过十分乐见其成两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会面,而他已经可以想像待师傅和洛雪相遇的一刻,洛雪的表情会有多震撼和惊喜。
想着,傅林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
顺利回家之后,洛光独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挥之不去刘御沉默摇头的模样,心中懊悔。
分别前,她隔着房门对门外道谢,不自觉等了许久,却没听见任何回音,想必,刘御早已在确认她平安归家之后就离开永安侯府,说到底,他不过是为了洛光那阴错阳差的救命之恩而帮助自己,他与她,从来都不曾有过特殊的牵绊。
不像洛萦和三皇子,更不像傅林和洛雪。
思及此处,洛光鼻子一酸,情不自禁留下两行泪痕。
-好丢脸、好傻。
闭着酸涩的双眼,洛光一边流着泪,一边渐渐睡去。
凌光居外窗户旁,刘御背靠墙边,仰望明月,伫立不动,不知在思索什么,他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渐渐消失,直到确认眼有繁星的姑娘终于睡去,才动身离开。
最后的最后,他亦没能将自己的祝福送给她,即使只是一句再平凡不过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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