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稀奇。”麦文舟惆怅地叹道,“五年梦一场啊。”从那年马银生被他请回来,这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轰轰烈烈地干了一场,却又轻飘飘地离去。
本来马银生满腔的怨恨,在他的一杯清茶下,竟然化解了大半。
很多事,既然形成了,那必然有理由,麦文舟已经不想计较。
但是他不计较,有人计较,周之雅不满地道,“他还没能从梁州汽车把钱要回来呢?那个梁州重配,其实就是重新组建的梁州汽车集团的一部分而已。”
“这个,放心吧,也许这笔钱将来会自己回来的。”麦文舟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怎么可能?”
“走着瞧吧。”麦文舟摇头,不作过多解释。这次马银生回来办离职手续,原本是带着一腔愤怒,想借着麦文舟质疑他的机会,大吵一场,表达一下内心隐藏已久的不满。但是没有想到,麦文舟没有一句指责,像是送别朋友一样。马银生的心中那些情绪没有机会发泄,反而是对自己的作为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这会像种子一样埋在他的心里的。
麦文舟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一个人到极端的地步,他相信马银生纵有满腔的愤恨,但是内心却并不扭曲变态。
所以,他只能赌马银生对秦威还残破几分感情,或者说,他有自己原则坚守和良知。梁州汽车欠秦威的钱,也许有机会,他还会负责到底,在关键时刻帮秦威要到这笔钱。
就算马银生发挥不了作用,那不还有法律的武器吗?麦文舟并不在乎打一场官司。
后来的事实证明,麦文舟赌对了,马银生思来想去,竟然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丝愧疚的心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报复得过头了,在这种心理下,他通过内部各种关系,巧舌如簧,说服了实际管事人,将梁州汽车当年的欠款,如数归还了秦威……
有了西汽的部分回款,秦威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了,供应链条正在重新建立,没了保山,还有其它各种钢厂,这几年,掌握了16mn锰钢板锻造技术的厂家又多了很多,钟泽平和李学斌这段时间天天全国到处奔波,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说丢掉了两个大客户,但是西汽基本盘还在,基本的生产还需要保障。
还有郑好玩,他现在兼管销售部,由他带头,重组了销售部,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外贸订单在扩大,国内一些小订单仍然陆续进来。虽然无法弥补巨大空缺,但是慢慢地开始形成了新的局面。
让秦威差点窒息的那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了。
但是市场上的竞争却变得更加残酷起来,秦威不仅在技术上,在成本上都不再有竞争优势,很多时候,跟人拼单,只能靠降价。
而降价带来的恶果就是利润降低,连带一系列的副作用,比如一些设备想淘汰更新只能滞后了,而不淘汰旧设备就会导致效率不高,效率不高,成本又居高难下……
总之,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秦威这次真的是到了瓶颈期。
为了拓展市场,周之雅自告奋勇,开始帮助打造新的销售事业部,她将人事工作主要交给史大姐,自己则全身心投入销售,帮郑好玩分担销售压力,她一方面从外面大量引入销售人才,另一方面,从厂里进行挑选,把几个脑子和口才灵活的青年技工调到销售岗位,让他们出去跑销售。
还能有谁比她更了解厂里的人员情况呢?几乎所有新入职的人员都要经过她的面试,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只是以前销售是马银生独揽的禁上,她无法插手,如今正好试一试。
麦文舟现在对这些想法来之不拒,批准了周之雅的做法。
他早就观察到,这五年多来,周之雅不光是在管人事,对于技术她也一直在学习,如今,她除了动手能力差点,对一些技术细节了解得比麦文舟还要详细。
还真别说,她的这一招还挺管用,这些青年技工,由于是技术人员出身,对技术很懂行,在外跑客户时,虽然容易脸红,说不大出来好听的话,但是他们会动手啊,有些客户不解的使用问题,他们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如果说不懂,索性就自己动手解决。
有些客户一看,这跟那些油嘴滑舌但只会动嘴的销售老油条完全不同啊,很有好感,特别是那些做技术出身的客户,对这批新人的观感尤其好。
再加上有周之雅美丽大方个人形象的加持作用,这样,意外拉来了一些以前意想不到的订单。
虽然说依然不能弥补丢掉京汽和隆盛两大客户的损失,但是集腋成裘,小订单多了也能产生不小的效益。
这让麦文舟对周之雅刮目相看。
私下里,他朝周之雅竖起大姆指,但是周之雅却对他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吗?
当然,麦文舟也没歇着,他在和林超涵的聊天中,得知西汽扩产后的规模,又知道,西汽投资参股的有一些客车和其它特种车辆厂家,尤其是林超涵的发小凌霄强现在自己开了一家特种车辆厂,这里面有大量的生意可以做啊。
他就把主要精力放在攻取这些订单上,收获不少。
就这样,零零碎碎地订单,重新开发的供应链条,众人一齐努力,让秦威逐步重新步入正轨。
很快接近年终,麦文舟和众人反复测算,算是缓了一口气,虽然当前秦威要恢复到2007年那样鼎盛时期的产量,但是总算是稳住了,差不多达到了去年的三分之二。
但是让他们同样揪心的是,利润却只有去年的三分之一。
当然,这只是账面上的,去年的利润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到手呢,各种外部欠款一堆,变成现金流太难。要不是西汽下半年陆续资金注入,秦威可以说是要大幅亏损。
看着账面的数据,麦文舟只能连连苦笑,苦苦奋斗,却一觉醒来要回到解放前。这让人的心理很难平衡。
他刚问了史大姐,现在整个秦威的人数也大幅降低了,从巅峰时的1800人,降至现在的1400多人了。四个分厂勉强人手够用,而一直筹划扩建的第五分厂几乎彻底堰旗息鼓了。
郑好玩叹息,“市面上产品类似我们,服务也向我们靠拢的已经不少了。这已经是一个彻底的红海市场了,说句丧气的话,我们以后可能只能跟这些人一起,在这个市场里耗了,拼低价,拼服务,直到把那些玩家熬死。”
秦小枪点头,“如今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我们的产品良心了。只要我们能够持续保持质量的优势,总不会让那些劣币驱逐掉良币。”
麦文舟没有说话,历史上,劣币把良币干爬下的例子还少吗?
国内就有这样的案例,前段时间,麦文舟才从商业杂志上看到讲过一个不具名的案例,讲的就是国内有一家剃须刀厂,是个老牌厂家,那质量没得说,从建国以来,就是广大男士的家居旅行必备良品。
但就是这一家良心企业,在90年代后却举步维艰,为什么呢,因为它们面对的是一堆后起之秀,这些后起之秀,生产的刀片质量与那些老牌完全没法比,老牌的刀片你用上一年都没问题,但是这些后起企业,能用个把星期就算是良心了。但就是这么一堆后起之秀里面,有人会搞营销,搞低价促销,到处做广告,不停地开发新品,在款式上玩花样,在包装上印上各种让男人们呯然心动的图案,就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却销量猛增,收入猛增,在发家后,创始人又开始进军其它领域,赚足了钱后,反过头,在前几年反把濒临倒闭的老牌剃刀厂收入囊中。
这算是劣币驱逐良币的游戏罢?
麦文舟心中没底,他很清楚,再这么持续干下去,秦威就只能泯然于众人矣,再也不可能实现他的那些宏伟理想了。
他能怎么办?他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大家表情都有些严肃,他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周之雅,这段时间她忙坏了,瘦削了许多,人也更加精神干练,看到麦文舟看向她。
周之雅本来有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更多意见。
麦文舟有些失望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数据表格。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了,一看,他紧张起来,示意众人继续讨论,自己站起来走出了会议室。
走过众人的时候,周之雅眼睛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看到了来电姓名,似乎是齐准山。
来到外边,站定,麦文舟接通电话,“齐处,您好,是我……啊?好,急么?……行,那我一会儿就过来您办公室?”
挂上电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会议室,说大家散会,他有事要出门了。
众人都不以为意,身为一厂之长,麦文舟哪天没有各种意外事件要处理的。除了周之雅,她的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没多久,麦文舟赶至了工信厅大楼,来到齐准山的办公室。
齐准山神情憔悴,看到麦文舟到了也没起身相迎,只是示意自便,麦文舟遂自顾自找杯倒茶。
“这么急找我来,齐厅,有什么照顾?还是有什么难题?”
齐准山从小山一般的文案中抬起头,显得愁眉苦脸的,“屁的照顾,难题倒是有,我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能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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