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人心,都很现实。
虽然不是说真的都没米下锅了,但是穷困却是真的。
麦文舟给出的保证,让大家看到了一丝光亮,可是要让大家就这样信服还是远远不够的。简单来说,大家都清楚,麦文舟手里一分钱也不会有。但是听说他是上面派下来的,总还是心存希望。
这个时候,在外面偷听的人群被人推开了。
“干啥呢?干啥呢?你们闲的慌是吧?”一个声音大声嚷嚷。
麦文舟听得心头一松,秦小枪到了,这家伙可是混不吝的性格,为什么说叫秦威的秦小枪呢?这家伙很有性格,在桥厂内部,虽然谈不上遵守纪律的模范,但也不会故意惹事生非,但是在外面却非常注意维护秦威桥厂的同事,这一片有不少工厂聚集,工友之间难免发生摩擦,有次有人在外面欺负桥厂的人,秦小枪见状第一个冲上去把人揽在身后,和人对峙,砸碎啤酒瓶,一副拼命十三郎的架势,对方问他干啥的,他大姆指一挑,“劳资,就是秦威的秦小枪,有种就过来,今天你不倒我倒!”
就此一战成名,秦威的秦小枪成流行语了。
因此,这家伙在内部颇有威名,很多人不管出于敬意也好,还是出于畏惧也好,对他还是礼让三分的,此时听到他这么一叫唤,都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起来。
推开众人,他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先在门上敲了敲,说,“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秦小枪这才走进去,推开了那几个堵在门口的人,很烦地说,“别杵在那儿了,碍事。”那几个人本来气势挺壮,一看是他,就自觉矮了三分,让开了道。
秦小枪走过去还讽刺了一句,“一看你们几个就不会敲门的,进门要先敲门,这叫礼貌懂不懂?”
走过去,对麦文舟道,“麦总,这些家伙吃错药了,居然敢来堵你的门。”
麦文舟不动声色地道,“他们是来找我要工资的。”
“要工资?呵!”秦小枪不屑地道,“无非就是觉得麦总人好说话,就蹬鼻子上脸了。我跟你们说,麦总好说话,我可不好说话。”
先前说话的那个杜玉梁不高兴了,“你秦小枪又是谁啊?这里轮到你说话吗?”
“我是谁?麦总,请你告诉大家我是谁!”
“各位,我在这里正式宣布一个决定,秦小枪从今天开始,是总经理助理,任命立即生效,即刻上任。”说着,麦文舟扬了扬手中的一张刚写好的任命书。
“听到没有,总经理助理,就是帮总经理解决问题的。这里就轮得到我说话。”秦小枪一脸不屑地看着杜玉梁,“你杜玉梁,哼,这起码六七个月了吧,你哪一天到桥厂上班来了,我们要不要聊聊你在老门桥下的那个铺子的生意,我可看见你看的红火呢?你好意思来要工资?”
“我是这里的职工,为什么不能要?”杜玉梁急了,梗着脖子。
“你是这里的职工?我敢说,他要是要到工资,当天就会辞职离开,哦,错了,他甚至都不会辞职,直到过一段时间再回来要工资。”
众人都不吭声,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实际上,在外面围观的人几乎都最近没有上过班,当然也没有拿过工资,就那么死扛着而已。
秦小枪又道,“所以啊,麦总都说了要给你们解决工资问题,你们居然好意思还堵在这里不走,我不能理解啊。”
“对,我也不能理解。”一个声音传来,是老翟的。
众人对他非常尊敬,都纷纷向他问好。
“我听了一会儿了。”老翟大声说道,“麦文舟刚回来工作,正在努力解决问题,大家这个时候应该关心他,爱护他,听他的安排做好本份的工作,但是,你们呢?在这里干什么?一上来就闹事?”
“我们不是闹事。”那个杜玉梁辩解。
“是不是闹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依我说,这事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下去干好自己的本份工作,我在这里以人格保证,麦文舟说的话一定会兑现!还有,我为什么出来说话,因为我主动要求回来工作了,发挥光和热,麦总返聘我做总顾问了。”
麦文舟听到,十分感激。
众人中也有聪明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有什么啊?那些在打扫各自办公室的科长干部们这个时候也都出现了,把各自手下的人训了一通,都带走了。
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麦文舟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桥厂这些人的难缠,他现在是真体会到了,如果职工都这水平,如果干部都怕事,这厂能做得好吗?
看出了他心里的彷徨,老翟安慰他,“没事,小兔崽子们皮痒,揍一顿就好了。这些留下的人啊,干活还是一把好手的,莫要因此就泄气了。”
秦小枪摇头,“要是能揍我早就上手了。”
麦文舟苦笑,“揍不得,一揍我就更没法干了。”
老翟,“说吧,现在这情况下,你想怎么干?”
回过神来,重新振作精神,麦文舟道,“当前,第一要务就是解决财政危机,没有资金,什么也都不能干。”
“这是正确的思路。”老翟点头,“可是哪弄钱呢?”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秦小枪好奇。
“借。”
“你要借钱?找谁借?”老翟有些惊讶。
“反正账面都是亏空的,已经是债务累累了,现在要想活,不能没钱,只能继续借。”麦文舟咬牙道,“说我破釜沉舟也好,说我是孤注一掷也好,现在只有借钱,才能开工,才能运转起来。”
“我理解,我就想问去哪里借?”秦小枪接话。
“找银行借贷!”麦文舟咬牙道。
“银行?”秦小枪和老翟对视了一眼,这招也不是没干过,生产红火的时候也短期借过,但现在这状况,哪个银行瞎了眼借啊。
“你有银行的关系吗?”
“没有。”
“那你让领导出马帮你借?”
“没戏。”
“那你去卖身?”
“不卖身,卖地。”
“卖地?”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是的,我们脚下这片厂区,你们觉得值多少钱?我们卖了如何?”
“别扯了,这是我们桥厂的立身之本啊,这片地以后可以东郊可弄不到咧,很难得的,当年我们也是硬生生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老翟对这段历史比较清楚,当年,西汽搬到省城来,有点晚了,很多厂区不相连,各块地都是从省里的备用地里抠出来的,不可复制了。
“正因为如此,这块地才值钱啊!”麦文舟两眼放光,“我刚才看资产负债表,现在这片地当初从西汽独立分家的时候已经划归到桥厂了,所以我们可以自主使用,但是资产估值,还是九十年代的价格。这里面我认为,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利用。”
“我反对!”秦小枪举手。
“反对无效。”麦文舟接着说,“我的计划就是先准备卖地,找人来做评估,看看现在我们所属的这块厂地到底值多少钱。”
“你真要卖啊?怕是卖不出去,这还得西汽同意,总公司是不会同意的。”老翟说。
“我不是真的地要卖,我只是要一个估值,把这块地的价值评估一下。然后去银行做抵押贷款,这可是一大笔钱,足够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我反对!”秦小枪又举手。
“反对无效。”麦文舟继续无视他的捣乱,接着道,“只要有钱,就能运转起来,接下来我要推行的计划再能执行下去。”
“可是,”秦小枪说,“我们这笔钱还会很快花光的,还不上贷款怎么办,利息都还不上。”
“所以我的想法是抵押再出租,这块地我们不用了,把它的价值彻底利用起来。”
“你疯啦?那我们去哪?”听到这么疯狂的主意秦小枪真的坐不住了。
“我们搬家,搬北郊也好,搬到其它市也好,总之,找一个地块便宜的,重新组织起来,重新规划生产,重新引进生产线。”麦文舟说,“这就是我的断尾求生计划,先生存下去,再谈未来。不能生存,则一切归零。”
“那很多人是不愿意走的,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里。”
“习惯是可以改的,我记你以前晚上睡觉不喜欢刷牙,现在不也刷吗?”
“我抗议,那是我对象要我必须刷的。”秦小枪抗议道。
“抗议无效,总之呢,人的习惯可以改,但是生存却不能耽误一秒钟。”麦文舟说道。
老翟颇为震惊,沉思了半晌,“小麦,你说的是对的。眼下必须断尾求生了,虽然这步棋险了些,但起码能动起来,不至于半死不活。至于大家的习惯,在生存面前确实不值一提。这个计划我支持你!但是光我支持没有用,厂里那么多管理层,你至少要一半以上的人支持才行。毕竟如果大家都低制你,这件事也做不成。”
“如果都不支持,那我无非就一意孤行,有你们支持就够了。”麦文舟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晓以大义,能说服大家是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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