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着脸纠正道:
“哥哥。”
澈边大口吃着烤肉边乖乖的叫了声:
“哥哥——”
又眯着眼瞧着展颜,也极快的叫了一声哥哥,便继续有滋有味的啃起烤肉来。
展颜和皓言面面相觑,两人明显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困惑——
澈的模样,明显挺聪明的,偏是对人世种种都一无所知的模样,只是澈的样子,却不是愚笨所致,很大程度上,倒像是离开世人太久……
只是实在难以想象,澈的家人怎么忍心,把这么听话的澈一个人扔在黑漆漆又潮湿又阴冷阴间一般的这里?
皓言的神情就有些苍凉——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家人都能称为家人的,就如同自己,就如同,澈。看向澈的神情一时阴郁无比。
手却被人轻轻碰了一下,下一刻一双手伸过来,小心的包裹住皓言的手掌。却是展颜,正缓缓靠过来,指头相触的地方,硬硬的茧子都似是颤抖了一下,下一刻皓言的手猛的合拢,那般认真的模样,宛若握住了一整个世界相仿。
“来喝点儿水——”展颜拿起水壶递给一手油汪汪的澈,澈接过来,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末了连手带油往身上一抹——
那衣服本就皱巴巴一片,还沾了巨蛇的血迹,回来时又被藤蔓枝条给挂烂了好几处,这会儿穿在身上,真是和个叫花子一般。
“换衣服——”皓言指了指澈的衣服,神情有些严肃。
澈无疑有些抗拒,绕着皓言哼哼了好一会儿,看皓言神情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得低头往相邻的另一个房间而去。随着房门打开,饶是皓言也目瞪口呆——
房间里衣服可真是多啊,竟是扔的满地都是。
澈想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样一头扎了进去,旋即举起手来,冲着皓言“哥哥、哥哥”的叫着。皓言定睛看去,却是一愕——
澈手里却是一件小小的婴儿服,衣服很小,怕是顶多二三岁孩子穿的罢了,而且颜色老旧,瞧着怕是很有些年头了。
心里忽然一晃——这衣服,会不会是澈的?
有了这个心思,左右逡巡了一遍,皓言眼神更加深幽——
扔的一屋子到处都是的衣服,凡是穿过的,不拘烂的或者脏的,可不正是从那件婴儿服开始,越来越大的样子?只是所有的衣服都明显太胖了些,明显并不是量体裁衣……
皓言忽然就觉得有些堵得慌,夺过澈依旧玩的爱不释手的婴儿服用力扔了出去,又随手捡起一件绯色袍子扔给澈:
“穿这件——”
澈眼睛一下弯成了月牙的模样,欢天喜地的接过来,哧拉一声扒掉自己衣服——
皓言惊得忙一脚跺上门,再回头,眼珠子差点儿掉了,却是那件袍子正头上脚下挂在澈的头上,至于中间的腰带,则被澈直接绑在了屁/股上——
澈,竟然连衣服都不会穿?
皓言深深的吸了口气,黝黑的瞳仁里是压抑不住的阴冷。澈虽是瞧着鲁钝,却明显对旁人的情绪很是敏感,怯生生的瞧了皓言一眼,就可怜兮兮的抱着眼看就要滑下来的衣服,一动不敢动。
皓言深吸一口气,抬手又拿起一件衣服,冲澈比划了下:
“跟我学——”
慢腾腾的套上衣袖,整好衣领,又系好腰带。
回头看澈,果然一样不拉的跟着照做,虽然腰带也歪了,袍子也是一边高一边低,好歹把衣服给穿上了。
皓言冲澈招了招手,难得耐心的帮着把腰带抽开,抻平衣襟,又重新给系好——绯色果然比较趁澈白皙的脸色,竟是瞬时变成了个俊俏青年。
“之前衣服是谁给你穿的?”皓言摆了摆手,示意澈跟上来——明明之前身上那件虽是皱巴巴的,穿得倒还像模像样,就只是明显穿了挺久了。
哪知澈顿了下,转身腾腾腾的又跑了回去,下一刻兴高采烈的就捧了个玉瓶子跑出来,嘴里还呜里乌拉不清不楚的念叨着“叔叔”。展颜正好在外面站着,一眼瞧见澈手里的玉瓶,眼睛一下睁大:
“澈,谁给你的玉瓶?”
这玉瓶,可不就是自己当初送给爹爹的装了药丸的那支?
☆、第154章 隐世家族
“送你玉瓶的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展颜瞧着澈,神情是按捺不住的激动——爹爹果然在这里出现过,而且必然之前也和澈有过交集。
“叔叔——”澈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趴在地上,发出一声老虎的嚎叫。
“你是说,剑齿虎吗?”展颜眼睛一亮——早就隐隐觉得,当初那个传言中降服剑齿虎的武侯级强者应该就是爹爹,这会儿听澈的意思,显然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你口中的那个叔叔,现在去了哪里?”
澈愣了下,明显有些苦恼的样子,良久才嘟哝了声“良”。
“良?”展颜略略一怔,良是什么地方?
倒是皓言很快明白过来:
“澈说的应该是‘娘’,叔叔十有□□,已经离开了。”
“已经离开了吗?”展颜神情便有些黯然,刚要说什么,那欢天喜地的唢呐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明显大的多了。星曜本来一直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这会儿忽然支起头来,认真听了片刻,竟是一弓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撒丫子就往外冲。
展颜忙也跟了出去。澈许是吃饱喝足了,竟也孩子似的跟着星曜跑了起来——不得不说澈简直是个奇葩,明明瞧着那么纤瘦的样子,速度竟是快的紧,甚至到最后,竟是和风一般的星曜齐头并进。
展颜和皓言简直目瞪口呆,看一人一豹已经跑的远了,唯恐这两只出事,忙也催动劲气跟了上去。期间远远的也曾觉察到有大型凶兽靠近的威压,可不止为何,等自己两人靠近时,那些凶兽便完全没了行迹。
“澈的身上,好像有什么神奇的东西——”皓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却是这会儿,澈竟和星曜一般四肢着地,甚至连跑动的频率都一般无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皓言总觉得,那些凶兽突然消失踪迹,说不好就和澈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展颜点点头,刚想说话,却见星曜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低头衔了个东西掉头又跑了回来。
“玉箫?”皓言抢步上前,一把拿过星曜口里的东西,脸色却是一变——这洞箫,分明是韩卓随身携带之物。只是洞箫在这里,韩卓人又在哪里?若说遭遇凶兽的话,明显也不对,毕竟,韩卓的实力分明可比星曜高的多了,不可能星曜尚且无事,韩卓却是遇到危险。而且以韩卓的性子,既是带了星曜在身边,就怎么也不可能再把星曜给丢下。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遇见了人。
展颜抬头,久久的注视着那直入云霄无比巍峨的城堡:
“皓言,看来咱们要到上面瞧一瞧。”
放眼整个魔域之森,实在是除了这个古怪的城堡明显就没有一点儿人迹了。
“有人来了——”皓言脸色忽然一变,却是远远的空气中,正隐隐约约有车子的声音响起——这里可是魔域之森,自己之前和展颜连马都无法骑,怎么会有车子突兀出现?
皓言抓住澈,展颜抱住星曜,齐齐飞身跃起,正好藏身繁茂旁边一棵参天大树之上。
两人刚刚藏好行迹,那急促的车轮声便倏忽来至眼前,透过枝叶缝隙仅看了一眼,两人就惊得一下屏住了呼吸:
却是一辆装饰精美的豪华马车,更让人震惊的拉着这辆豪华马车的竟然是四头武星级的红色巨狼!
下一刻那豪华马车忽然顿了一下,正坐在车辕上打盹的车夫倏地睁开眼睛,眼眸中竟是精光四射。好在四匹狼不过稍一停顿,就又撒开四蹄风驰电掣一般疾驰而去。
车帘被拉开,一个娇美的女子探出头来,可不正是宁海城城主的女儿、戚鸣威的妻子,任雅雯?她的对面还有两个男子,却是戚鸣威戚鸣商兄弟。
似是有点儿被大车在魔域之森中也如履平地的劲头给惊到,任雅雯很快坐了回来,低声道:
“威哥,邬家堡还有多远啊?”
说道“邬家堡”三字时,语气明显充满着敬畏。
不怪任雅雯会如此,实在是邬家堡的名气委实太响了,说是龙楚第一隐世家族一点儿也不为过。甚至有人传言说,这邬家堡乃是三大神族遗留在大陆上的后裔,不独修为奇高,甚至还有勾动天地的能力——别说是人,就是穷凶极恶的凶兽在邬家人面前也乖巧的和小绵羊相仿。
任雅雯原还觉得传言有误,这会儿见邬家派来接应的马车竟是能够驱使武星级巨狼听命,便对旧日所闻再没有半点儿怀疑。甚至隐隐里还有些骄傲和期待——这里可是魔域之森,传说中的凶兽天堂,修为稍微低一些的武者怕是进入森林就会丧命,而自己却是不必冒丝毫危险,还要以座上宾的方式堂而皇之的进入那个神圣的地方——
世人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传说中无比神秘的邬家堡,竟然建在地狱一般恐怖的魔域之森。
要是昔日那些小姐妹知道自己竟会这般威风,不定该怎么羡慕呢。
正自想入非非,马车忽然一下停住,若非旁边的戚鸣威忙伸手揽住,差点儿就栽倒。
三人忙探头往外面瞧,又齐齐一呆——
却是眼前出现一个气势磅礴闪烁着耀眼光辉的厚重结界,这般杀气腾腾的结界,怕是连武皇级的强者也冲不过去。
车夫飞身下了马车,在结界旁的大树上拍了几下,那结界刷的露出一个月亮门形状的空隙,大小恰好能容车辆过去,而正对着月亮门的,却是一条扶摇直上的天梯——
幸好座驾是四头武星级巨狼拉着,真是寻常马匹,怕是这样直上直下的路径,走不到一半儿就会直接摔下来。
马车刚一踏上天梯,身后的月亮门就倏地合拢,从外面看,那里不过是两棵千年巨树罢了,天梯也好,结界也罢,尽皆隐没了行迹。
戚鸣威三人耳边早没有了那些此起彼伏的凶兽嚎叫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更比一阵响亮的唢呐声。
三人不由寻思,也不知那新郎官生的如何英俊,竟是得以和邬家结亲。
马车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堪堪停住,三人忙一起下车,哪知刚站好身形,便有两头花斑豹闪电一般扑了过来——
这两头豹子的身形差不多有一丈多高,直把任雅雯惊得脚一软,就倒在戚鸣威怀里。
“戚公子莫怕——”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正站在几步开外的一个亭子下,“豹儿只是循例查看马车罢了——”
两头豹子果然从三人身边绕过,却是伏在地上鸣叫了一声,那管事愣了一下,忙要过去查看,豹子却已经摇着尾巴跑了回来。
那管事顿时哭笑不得——两头豹儿自来凶猛,这般摇着尾巴似是讨好主子的模样当真少见的紧。
当下引领者戚鸣商三人入内:
“三位,请。”
那四匹火狼则乖乖的拉着车子往右一拐,很快拐进一个偏僻的小院,然后自行一抖,套在身上的辕驾自然而然的被弹开。
同一时间车子底部忽然就飞出四个人影来,可不正是皓言和展颜、澈几人?
只是甫一离开马车,两人便彻底呆住了——
却是满院子或坐或躺着可不有数十头巨狼,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木呆呆站在中间的展颜几人。
饶是展颜和巨兽厮杀了这么久,一下看到这么大一个狼群,也一下傻了眼。哪知呆站了半晌,那些狼却是丝毫没有快要暴起的样子,反倒是几匹最是雄壮的狼,竟站起身来,围着几人直摇尾巴——
所以说这就是家狼和野狼的区别?
两人目瞪口呆之余,再不敢停留,闪身躲进了房间——瞧院子的模样,明显是巨狼的天堂,这院落又这般偏僻,自然也不会住人的。哪知两人一念甫毕,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一声唿哨声后,院里的巨狼施施然起身,鱼贯走出小院。很快,戚鸣威三人在方才管事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感谢三位莅临参加我们小姐的婚礼,还请先在此处歇息,明天一早参加新人成亲仪式。”
三人忙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一俟管事离开,便忙忙的往房间内而来,待看到房间里铺金叠玉金碧辉煌的模样,又都倒抽了口冷气——这邬家堡当真是豪奢无比,种种珍玩玉器随处摆放,就是自家都有不及。
“邬家堡,果然不愧当世第一隐士家族——”戚鸣商看的嘴唇直抽抽,“那新郎官可真是走了狗屎运——方才听那些小厮议论,新郎官也不是出身什么名门大族——”
任雅雯却插口:“我怎么觉得,那新郎官的模样好像有些不对劲啊——”却是方才进来时,三人正好和丫鬟引领者的新郎官走了个碰头,那新郎官果然俊逸非凡,神情却不知为何竟是呆滞的紧,竟是好像,失了魂的样子。
还要再说,却被戚鸣威打断:
“雅雯,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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