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代表人心就被安抚好了。这就如同高压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却偏偏不能把气洒出来。这么憋着憋着,后果是什么,不用想象也能猜测出几分。
掌柜的试图再说点什么,让人心安稳下来。毕竟如今只是病了,还没有死人不是吗。
可紧接着,就有一个年近三旬的汉子冲了过来,“掌柜的!死人了!”
掌柜的正想骂这汉子一声,他娘的!真是会添乱。
人群果然就沸腾了起来。
——谁死了。
——怎么死的。
——是因为这样相同的病症死的吗。
掌柜的一马当先,跟着这汉子朝死人的地方而去。后面跟着一串想要追根究底的人。
那汉子一脸晦气的道,“死的人是一个叫红叶的丫头,去年年底来的。跟一个婆子带着一个小姑娘住。咱们也不清楚她的底细。想必也是个要紧的人物。看着也没给安排什么活计……”
汉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掌柜的面色就一变,“你刚才说死了的丫头叫什么。”
“红叶。”那汉子有些懵的道。
掌柜的心就咯噔一下,怎么是这个丫头死了。这三个人可是上面特意交代下来要好好关照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那个婆子和小姑娘呢。”
“没见到。”那汉子摇摇头,一脸的不解。
这个蠢材。掌柜脚下不停,急着往前走,问道,“你是怎么想起去这家的。”
那汉子瞬间涨红了脸,“这红叶可不是个安分的人。跟咱们这些个光棍里好些个都相好。我也是下了夜工,想去找她消散消散。这丫头长得水灵灵的,着实让人稀罕。”
掌柜的脸色铁青,恨不能一脚将这货踹出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什么人都敢碰。而这样的事,他一点不知情,相信其他的几个头目也不知道的。如今人都死了,再追究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红叶躺在榻上,脸色已经青白。显然,死了不少功夫了。
而屋子里不见那一老一小,掌柜的心中就有些不妙的想法。
可外面的人,谁在乎那一老一小是不是在呢。都关心这红叶的死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这场疫病死的吗。
可是唯一的大夫还在高烧昏迷,怎么检查。
那汉子又道,“这红叶可是个壮实的姑娘,咱们也相好过。晚上再怎么折腾,也不见怎么样。可见是个康健的人。没什么毛病。前天晚上,她还跟林子折腾了半宿呢。吵得老子合不了眼睛。那叫声,撩拨的人火起,要不然,这一大早的,我能忍不住找她吗。”
这证词可谓是相当的给力。
人们能想起的唯一致死原因,就是疫病。
掌柜的瞪了那汉子一眼,“别瞎说。那婆子带着孩子不见了。说不准是那婆子将人害了。我瞧着嘴唇有些青白,说不准就是被毒死的。”
“不管怎么死的,死人的嘴唇不是青白的还能是什么颜色的。跟中不中毒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那红叶说那婆子是看着她长大的,感情好着呢,怎么会害死她,一个老婆子啥都干不了了。还不得红叶这年轻力壮的伺候一老一小啊。怎么可能会害死她。”那汉子被掌柜的对他的不屑一顾颇为恼怒,不由的辩解道。
这个憨货!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扰乱军心。真想一刀结果了他!掌柜的恨恨的想。
不管掌柜的怎么恼恨,那汉子的话还是被大家听在了耳朵里,记在了心上。
人群中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那个婆子姓李。
——听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是跟咱们不一样。
——你们说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逃的。
——发现了咱们的问题,要逃早逃了,不可能刚好在发了这怪病的时候。
——大户人家见识多,是不是她知道这是什么病啊。这才急着逃命了。
——很有可能。
——难道咱们要在这里等死吗。
众人的心里有了这么一个结论,这病是要命的!要想活命,就得赶紧逃。
慢慢的,人群退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
掌柜的眯了眯眼,心里知道这是要坏事。人心乱了就什么都乱了。
他得赶紧找人商量商量,不镇住这一帮人,经营了几十年的基业可就毁了。
……
暗七悄悄的回来,对沈怀孝笑道,“驸马爷手段果然高明,下面乱起来了。”
“这就好!”沈怀孝呵呵一笑,“通知其他人,迅速的绕开这个镇子,咱们先去云霞县,从县城光明正大的去卧龙镇。”
“用什么名目呢。”暗七问道。
“了解疫情!”沈怀孝笑道。
暗七坏坏的一笑,“属下懂了。”
第218章 瓦解(一更)
第二百一十八章瓦解
云霞县的县令,不是黄斌的人。沈怀孝之前就已经调查过。当然了,在沈怀孝看来,这似乎正是黄斌的聪明之处。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地方,不大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不过,虽然这个县令不是黄斌的人,但不能不说,他跟黄斌之间还是有某种关联的。他一定是黄斌从众多人之中选择出来的。这个县令四十岁才考中,还只是三甲的同进士。如果没有其他的机遇,这辈子也就在六七品的小官员上徘徊了。这种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不多事。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发现问题也宁愿装糊涂。他已经过了中二,愤青的年纪,透着圆滑和世故。他也知道自己的前程十分有限,所以宁愿给自己的儿孙结几分善缘。
卧龙镇的事情,即便掩盖的再好,也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即便交通再怎么不方便,也不会没人发现。
事实上,在云霞县,知道卧龙镇的人都会告诉你,那是一个排外的地方。那里的风俗极其奇怪。就连走街串巷的货郎,都不会靠近那里。但时间一久,大家也就默认了这种怪现象。
县令对于沈怀孝的到来,报以极大的热情。这位就是金灿灿的粗腿,抱紧了,前程无忧啊。
“据来往的客商说,贵县有了疫情,不知县令大人,知不知道。”沈怀孝坐在大堂里,轻轻拨弄着茶杯的盖子。
这个,他还真知道。
“回驸马爷的话,有两个镇子,出现了一些类似发烧的现象,但并不严重。”县令如实的道。
“那就去看看吧。看一看情况再说。”沈怀孝不给县令反对的时间,站起身就往外走。
县令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毕竟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疫病可是会传染的。在他的地盘上,要真让这位有什么意外,将他们一家子搭进去都不够赔的。但他能拒绝吗。
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一口气。
这两个镇子的情况并不严重,正像沈怀孝所预料的一样,如果不治疗,可能也就三五天自愈了。不过,他还是留下几个暗卫营出身的大夫,装模作样的进行诊治。用的也不过是苏清河提前配置出来的解药。
耽搁了两个时辰,见服过药的病人症状已经减轻,县令瞬间就放下了心。原来这位是已经心有成竹,只是来捞功劳的。这就好办了。
既然疫病不是不可控的,再加上没有死人,就已经有了治疗的办法,人心也没有不安了。
沈怀孝站在通往卧龙镇的路口,问道,“这里是通向哪里的。还是你们云霞镇的范围吗。”
“前面就是卧龙镇,是我们县的范围。不过,这这镇子甚少与外界联系,所以,情况如何,下官还真是没有收到消息。”县令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
“这可就是你的失职了。两个镇子离卧龙镇如此近,怎么可能没受到一点影响。”沈怀孝也不犹豫,直接打马,朝卧龙镇而去。
县令看了沈怀孝一眼,心里就有了某种预感。这位该不会是专门为了这么一个镇子而来的吧。
他作为一个县的县令,之所以关注这个村子,就是因为这个镇子的里正很特别。见到这位里正,你不会以为他只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反倒更像是豪门大户的管家。因此,对于卧龙镇,他一直心存敬畏,却从不敢窥探一二。这些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而这位驸马爷的目标如此明显,他就知道这个镇子摊上大事了!如今,谁不知道护国公主,能让护国公主的驸马离京亲自督办,就知道事情肯定已经捅破天了。
他默默的跟着沈怀孝,但却不会再多说一句话,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让沈怀孝特别的满意。
通往卧龙镇的事一座不大的桥。沈怀孝站在桥的这边,就不再往前走了。
“县令大人,该派你的人请这里的里正过来了。”沈怀孝淡淡的吩咐。
这位县令愣愣的看了沈怀孝一眼,这是打算让他出面吗。
他不想答应,但是更没有拒绝的勇气。
沈怀孝才不管他的想法,转身看了一眼沈大。沈大凑过来道,“消息已经放出了,只等着镇上的人都凑过来,咱们的人就从山上下来,别院里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沈怀孝点点头,“全部迷晕之后,运进山腹之中。”
沈大低低的应了一声,才悄悄的退了出去。
镇上的人病发的越来越多,人们也越来越恐慌。对于县令突然驾临,让几个头领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他们除了上税,其他时间很少与县衙发生关系。这趟主动前来,透着蹊跷。
来请人是本县的捕头,他有些微微的不耐烦。在他的眼里,卧龙镇也算是个异数。是不求上进的典范。别的镇子,都出过秀才举人,再不济也有几个童生。但这个镇子,还真是没有一个读书人。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认知里,这卧龙镇就代表着愚昧与无知。
“县尊大人还等着呢。”捕头催促道。他记得县令的叮嘱,没敢把沈驸马的事情往外嚷嚷。
里正露出几分讨好的笑意,递了一块银子过去,“县尊大人怎么亲自驾临了,这让小的们不胜惶恐啊。”
捕头看在银子的份上,脸色好看了几分,“这几个镇子都开始闹疫病,县尊爱民如子,怎么能不挂心呢。”
里正回身,跟几个头目对视了一眼。原来闹疫病的不只是自己,其他地方也一样。几人都松了一口气,不是针对他们就好。
里正的脸色好了起来,“不知疫情如何了。”
“已经找到妥善的办法医治了,县尊让你过去,就是了解一些情况。看病人的多少,也好准备相应的药材不是。”捕头隐隐有些不耐烦。
里正皱了皱眉眉,心又提起来了。自己镇上的大夫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不比太医的水平差。他都没瞧出问题来,怎么别的大夫连治疗方法都已经有了。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但如今哪里能容他多想。捕头不耐烦的拽着他就走,“没见过病了怕大夫的,这都是什么毛病。还怕咱们救了你们命不成。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里正就更不敢答话了。说的太多未免就太过突兀。
镇子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想对他们保密,那基本是不可能的。镇子外面来了县尊,县尊是为了疫病而来的。这就如同一枚炸弹,瞬间就卧龙镇炸开了。
谁不怕死呢!即便自己不怕死,难道要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儿去送死吗。
别说什么暴露不暴露的蠢话,这疫病又不是只有他们村子才有。
什么样的蹊跷也抵不过人们对于生的渴望。
所以,里正前脚刚过了桥,后脚就有人带着孩子背着老人跟了过来,停在了桥的另一边,并没有跨过来。
里正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强压下心头的怒气。转头笑着跟县令问好。
县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将他带到沈怀孝的眼前,“驸马爷,这位就是卧龙镇的里正。”
那里正一听称呼,就愣住了!驸马爷!能被县令成为驸马爷的,除了沈怀孝,不再做他想。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他太知道主子的忌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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