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像是回忆似得道,“黄斌每次过来,鞋底都是湿的。有时候衣服的下摆都会沾上水。所以,必经之路上,一定有水阻道。这水应该还是靠近别院的。若是离别院远的地方,沾的水就应该早干了才是。可黄斌衣服上的却是湿的。”江氏回忆道,“每到春秋,我都会催促他先换衣服,就怕他着凉。”
这就把范围在进一步缩小了。沈怀孝看着江氏一眼,这个女人果然了不得,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示意她继续说。
“我没有走出过院子,院子里都是些家常的花木。我也说不上来那个庄园到底有多大,但我知道,那里面绝不是只有我这一个院子的。好似每个院子里都住着人。他们跟我的处境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不得自由之人。我在那里长大,却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串门的人。偶尔院子外面会有人路过,但也都是脚步匆匆。那时候,晚上,我偶尔还会听见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丝竹之声。不知道是有人在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江氏皱眉道。
“不过,我记得最深刻就是那里的槐花。每到槐花盛开的时候,香味特别浓郁。那绝不是寥寥几棵树就能有的气味。”
沈怀孝点点头,心里大约梳理了一次。这个地方就在京城附近,保证一天能打一个来回。并且在别院的近处,一定有水,或许是小河小溪,活着是池塘湖水。而且那里有大片的槐花林。
至于丝竹之声,这个就暂时不大好判断。但仅凭前面几点,找到这个地方,应该也不算多难的事。
沈怀孝看了江氏一眼,“还有吗。”
“每天的份例,瓜果蔬菜肉蛋都是极为新鲜的。我想,那个地方离城镇一定不是太远。否则,不可能那般新鲜。而且,每天都是新鲜的,就证明每天都有人采买了送过来。能光明正大的进进出出,就证明这个地方对外一定有个光鲜亮丽的身份。否则,不可能不引人怀疑。黄斌就是再大的能耐,他也不可能将整个别院被隐藏起来吧。所谓大隐隐于市,我想就是这个道理了。”江氏皱眉道。
沈怀孝微微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江氏所说的有一定的道理。“还有吗.”
“站在院子里,能看见远处的山头。这证明这个地方一定是背靠着山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会听到狼的叫声。”江氏又补充了一点。
沈怀孝眼睛微微一眯,他心里多少已经有了点想法。
江氏沉吟半响,才摇摇头,“我能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些了。应该能够找的到。”
沈怀孝点点头,转头对沈中玑道,“让人送你们出去。”
沈中玑关切的看了儿子一眼,“怎么,好找吗。”
他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半辈子都在京城附近溜达。迄今为止,他也没想到符合条件的地方。
沈怀孝微微一笑,“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还得验证才成。应该能找到,您不要担心。”
沈中玑这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身带着江氏出去了。江氏知道沈怀孝不想搭理她,她也没上杆子往前凑,跟在沈中玑的身后,离开了。
而沈怀孝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往宫里去了。
乾元殿。
龙鳞将密函递给明启帝。明启帝赶紧接过来,凉州终于有消息了。
苏清河一进大殿,就见明启帝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看来我哥递上来的消息不坏。”苏清河笑道。
明启帝笑着点点头,将密函递过去,“你瞧瞧。”
苏清河接过来一看,也心里高兴。“得亏咱们反应迅速啊!不过还是要小心谨慎些,谁知道会不会留下后手。”
明启帝点点头,“他一向稳重,我倒是不怎么操心。不过,你得到印章着消息,还是要保密才成啊。”
印章的图案太过特殊,一旦让对方知道苏清河得了印章,只怕人家就有了防备。
苏清河摇头,笑道,“瑾瑜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弄了一个假的,在那些京城的混混手中过了一遍,然后进了当铺了。李青莲让万迅找,咱们就按照他们的思路不停的留下线索。如今万迅只怕找到了当铺了。可想把东西赎出去,一得有当票,二得有银子。这两样他们都没有。不过这也没关系,李青莲那丫头只要知道这东西不是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就成了。至于陈士诚的马夫和胭脂铺,他们的规矩十分森严,不见东西,不会将她当成自己人。他们更怕是有人借机试探他们。所以,不会轻举妄动了。这点时间差,就是哥哥突然发难的机会。”
“那我就放心了!”明启帝心里舒了一口气。
第211章 赝品(一更)
第二百一十一章赝品
事情正在一点一点的按计划进行,苏清河的神经也越发的绷得紧了起来。
沈怀孝进宫说了江氏所讲的地方,“……京城四周是没有她所说的地方。可是沿着山腹的密道,穿过整个山体,就已经不在京畿的范围之内了。我想,江氏一定私下里找过,但是肯定什么也找不到,那个地方在她的心里,也就越发显得神秘起来。我想亲自过去看看,去验证一下,今儿就出发,宜早不宜迟。”
苏清河点点头,“我去给你求一道手谕过去,那个地方,能被黄斌如此看重,守卫一定森严。一旦证实,你不用回来请旨,直接调兵马过去即可。注意自身的安全,速战速决。”
“我知道了。你安心吧。”沈怀孝点头应了。又想说点私房话,见她总是皱着眉头,想必万事都担在肩上,哪有不愁的道理。
可他也无能为力。这里面的水深,许多事情,他也只知道个大概,更别提为她分忧了。现如今,只能做一点自己的手够得着的事。
苏清河让张启瑞将沈怀孝送出宫,自己躺在榻上倒是怎么也睡不着。事情推演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总觉得像是漏掉了什么似得。
打听黄斌和无尘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也无法从两人的生活轨迹上猜度两人的行事规程。越想越觉得烦乱。
现在的做法,就是不停的斩断黄斌的臂膀和退路,一步一步逼着他跳出来。但这如同在玩火,一不小心,就会伤了自己。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看谁棋高一着了。
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黑夜到底掩盖了多少龌龊。
丞相府。
黑衣人恭敬的站在黄斌的面前,“主子,别院一切都好。尸骨小的也带出来了。该怎么安置,还请主子示下。”
“好好的用锦带收殓了。放在你身边吧。”黄斌的脸上有些怅然。
“是!”黑衣人躬身道,“耶律虎在试图联系诸葛先生,主子,要回应吗。”
“耶律虎。”黄斌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只怕,这位也是别有用心啊!”
“小的这就斩断与他的联系。”黑衣人马上道。
“晚了!”黄斌呵呵一笑,“你以为太子和苏清河就不知道咱们跟北辽的关系吗。既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用一用耶律虎呢。他们这是要逼着老夫动手啊。”
“那咱们还等什么。”黑衣人不解的道。
“四面楚歌。你以为咱们想走就走的了吗。老夫这些年最大的依仗是什么,你不知道吗。”黄斌呵呵一笑,“最大的依仗就是合理合法!老夫的手里有圣旨,老夫的所作所为就是合理合法的。这也就是皇帝顾忌老夫的原因。老夫主动走,可不就丢弃了这份依仗。这么蠢的事情,老夫不会去做了。”
“可是,府里的公子小姐,是不是也该送走了。若不然,到时候拖家带口,走不脱啊。”黑衣人焦急的建议道。在他看来,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不如金蝉脱胶,先走了再说,完全没有留下来冒险的道理。何况黄家这么一大家子,总得有个准备才好。
“他们只要按部就班的过活,就给咱们赢得了时间。”黄斌语气淡淡的,放佛说的是别人一般。
这就是要舍弃这一大家子的意思吗。
黑衣人身上的衣服顿时就汗湿了起来。这也太凉薄了。
“别忘了,老夫的师傅是谁。”黄斌呵呵的笑了起来,“老夫的师傅可是无尘,无尘大师。这位大师,可是一位和尚啊!你指望一个抛家舍业的和尚教出来的徒弟有什么顾念不成。”
黑衣人抬头看着黄斌,直觉的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凄凉。
他也不敢再说话,慢慢的退了下去。
紧接着,门帘子撩开,一个一身灰衣的中年人进来,默默的给黄斌添上热茶,再退了出去。
无声无息,黄斌连头都没有抬。就知道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夜已经深了,黄斌也已经睡下了。哑奴熄灭了书房的灯,像往常一样回到他的屋子。
他虽然不能说话,但因为在书房伺候的缘故。没有人会苛待他。所以房间很是宽敞。他像往常一样梳洗完,准备铺床就寝。
床铺上的一个小小的木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手禁不住颤抖了起来,眼前也模糊一片。
“小姐!是小姐!是他的小姐。”他在心里一边一边的说着同一句话。
二十多年了,小姐,你过的还好吗。
他伸手将木牌拿了起来,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眼前闪现了夫人临死之前,比划的那几个字,“照顾好妞妞!”
这是夫人临终的嘱托。
他的命是夫人给的,他这辈子就只有两件事要做,一件就是照顾好妞妞,一件是为夫人报仇。
而今,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吗。
他站起来,转过身,慢慢的走过去,熄灭了屋里的烛火。再反身回去,坐下床沿上,等着暗处的人现身。
龙鳞从暗处走了过来,哑奴就看了过来。
“有人让我来找你,说你手里有我需要的东西。”龙鳞的声音直接传入哑奴的耳朵里,低低的透着压迫感。
哑奴站起身来,龙鳞面前。
龙鳞有些不解,见他又伸出手来,似乎有些明白。他把手掌摊开,伸到了他的面前。
哑奴抓住龙鳞的手,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起了字。
——我家小姐还好吗。
“好!”龙鳞低声答道。
——我这里有一件东西,对于你们来说,十分的重要。
“什么。”龙鳞的声音透着急切。
——圣旨。
龙鳞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在哪。”
——我有条件。
“但凡能做到的,没有什么不能答应你。”龙鳞深知这东西的重要性。
——黄家的事,不要牵扯到我家小姐,也不要牵扯到诚亲王。黄斌一直将他们当做棋子,那些事,跟他们毫不相干。
“你和贵妃娘娘倒真是感情甚笃。娘娘在宫里二十多年,没有向陛下开口求过什么,哪怕是为了诚亲王,也不曾开过口。唯一一次开口求情,就是为了你!她希望你能活着。”
话一说完,龙鳞就感觉到了他手上的那根手指微微的颤抖。
这世上还真是有这样重情重义之人。这个哑奴,当得起一个义士。
“你放心,黄家的事与娘娘并不相干,跟诚亲王更没有什么关系。否则,娘娘不会找陛下说出黄家的秘辛来。”龙鳞顿了顿道,“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我要用黄斌的人头祭奠夫人。
“我答应你。”龙鳞痛快的点头。只要保证人死了,怎么处置尸体都行啊。
——等一下。
写完这几个字,哑奴就将衣服下摆撕开,抽出一张娟帛来。递给龙鳞。
龙鳞握在手里一摸,就知道是真的。
“你拿走了,不怕黄斌发现吗。”龙鳞皱了皱眉,他倒不是怀疑这份东西的真假。哑奴既然拿出来,就已经肯定这东西八成是真的。他只是心惊哑奴是什么时候就将这东西拿出来,而且没引起黄斌怀疑的。
——黄斌的疑心太重,做了好几份假的分别藏了起来。这些假的足以以假乱真。但是每一份我都偷偷做了记号。几年前,我就已经将假的与真的相互调换了。那放置假的圣旨的那个地方,恰巧就意外起了火,都烧成灰了。
好干净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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