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从看着满身是血的大驸马,声音都有些呜咽。
“将你们主子身上的衣服去了,好清洗伤口。”沈怀孝见这人确实忠心,就交代他去做。不是他不能屈尊降贵伺候人,而是他做的不顺手,手上重两分,再伤着了人就不好了。
那随从顿时犹豫了起来,艰难的道,“那还是请……请您移驾……在外面等。小的自己来就好。”
这就是明显不想让他看黄江生身上的伤了。
沈怀孝面色一变,再不犹豫,亲自上前,就要动手,那随从赶忙拦住,“二爷,求你给主子留点脸面。”
沈怀孝冷笑一声,“知道你们主子为什么让你叫我二爷吗。”
那随从摇摇头,确实不知。
沈怀孝却道,“因为他可能是我的亲兄长!要不然,我为什么费心费力的去救他,他又为什么会肯定我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在我面前,有什么好遮掩的。”
那随从愣愣的,主子不是相爷的孙子么,怎么成了辅国公家的公子了。他相信这话,沈怀孝是不会瞎说的。再想想相爷对自家主子的态度和作为,他不由的又信了几分。身子也就挪开了。
沈怀孝这才上前,将黄江生的衣服一件一件去掉。
身上除了鞭痕,还有掐痕,以及牙齿的齿印。沈怀孝手一顿,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那随从的眼神好似要吃人。那随从扑通往下一跪,不住的磕头,一句话也不说。
沈怀孝闭了闭眼睛,才接着褪黄江生的其他衣服。他是男人,虽然没去过乱七八糟的地方,但这些龌龊的肮脏事,他知道的一点也不少。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苏清河的面色会那般尴尬。
当看到下身已经有些溃烂,沈怀孝终于住了手,他看了那随从一眼,“这里就交给你,先清理干净。一会,我就送药进来。放心,这里除了我,没人会进来。你安心吧。”
那随从呜咽的磕了头,目送沈怀孝离开。
苏清河看到沈怀孝出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江氏该死!”沈怀孝咬牙切齿的道。
再不喜欢沈家,他的血脉里也流淌着沈家的血。沈家的子孙怎能受这样的屈辱。若不是江氏,何至于此。
苏清河点点头,她在考虑的是,或许江氏是对付黄斌的一把利器。当江氏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如此对待之后,会如何的疯狂报复,她有些拭目以待。
开了药方,让沈大亲自去抓药煎药。苏清河陪着沈怀孝默默的等着,等着大驸马好转,或者,是等着这场雨快点过去。
沈中玑冒着风雨前来,这让沈怀孝吃了一惊,”父亲,您怎么来了。““放心不下。”沈中玑平淡的回了一句,然后才朝苏清河见礼,“多谢殿下援手。”
苏清河对沈中玑的印象算不上坏,至少,他对自己的孩子,都很尽心。于是也客气的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国公爷不用客气。”
沈中玑点点头,这位公主即便没有显赫的身份,也是一位难得贤妻良母。他转过头,问沈怀孝,“他……怎么样了。”
沈怀孝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忍回答,半晌才低声道,“父亲亲自去看看吧。”
沈中玑有了不好的预感,双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是不是不好了……”
沈怀孝摇摇头,“您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沈中玑越发的狐疑,紧跟着沈怀孝进了内室。
那随从正在一点一点给黄江生处理身上的伤口,猛地见沈怀孝领了外人进来,就赶紧起身,挡在黄江生身前。等见到这人是谁之后,一下子就顿住了。
这京城还有谁不认识辅国公的。看来,沈驸马的话也未必就是骗自己的。要不然堂堂一个国公爷,还不至于这般屈尊降贵啊!
沈中玑慢慢的走近,那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清晰的映入了他的眼帘。尤其是此刻黄江生是趴着的,那随从可能正给他处理背后的伤口,臀部的伤就越发的明显了。
沈中玑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过去。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嫡子!却受到了这样的羞辱!
这是在羞辱他沈中玑,也是在羞辱辅国公府。
黄家!咱们誓不两立。
他挥挥手,示意沈怀孝和那随从都出去。自己的儿子,变成什么样他这个父亲都得接着。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
沈怀孝点点头,带着那随从退了出去。
内室里,沈中玑拿出帕子,一点一点的给儿子清理伤口,然后细心的涂药。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黄江生的身上。说到底,都是他这个父亲无能。否则,哪里就至于到了这一步。
黄江生身上火烧火燎的疼,他咬着牙,希望自己能清醒一些。眼睛微微张开,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他想,他一定是被人救了。
会是沈怀孝吗。
除了他,应该没有别人了!他微微放下一点心。
他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身上的伤口疼的厉害,上药的人一定不是个熟手。他目光移动了一下,果然不是他的随从,而是……辅国公。
辅国公年纪并不算大!四十多岁的人,两鬓却已经斑白了。这倒使他整个人带着儒雅的沧桑。
“别动!”辅国公感受到了打量的视线,“别动,万事有父亲为你做主。”
语气里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只有自责与疼惜。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情感。让他一时有些怔愣。
父亲!
这个称呼实在太过陌生了!
他将视线再次落在沈中玑身上,确认他是真诚的。鼻子不由的一酸,既然在乎他这个儿子,为什么还将他送到了虎狼窝里去。他这样想着,也不由的出声问道,“为什么。”
沈中玑手一顿,淡然的道,“因为你的母亲,是黄家安□□沈家的细作。而这些,却是经过我的父亲的许可的!”
黄江生何等的聪明,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不由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里有太多的苍凉……
第155章 主子(二更)
第一百五十五章主子
将大驸马安置好,沈怀孝就先送苏清河回了宜园。
苏清河看着沈怀孝又不顾大雨的离开,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大驸马遭遇的这件事,是沈怀孝所不能容忍的。而且,如今这个沈家的嫡子出现,又会给沈家带来什么样的变故,都是未知数。沈怀孝回去处理,也是应该的。
她回了屋子,好好的泡了热水澡,才将身上的潮意去了,浑身稍微舒坦了一些。
她靠在榻上,听着屋外的风雨声,心慢慢的沉静了下来。大驸马的事情,让沈家父子恨死了黄家。而高家,也已经跟黄家撕破了脸,再加上高玲珑的事,显然也是黄家设计的。高家想必也恨不能撕下黄家一块肉来。
而明启帝也已经对黄斌忍耐到了极限,只等着马口山那边的消息,就能动手除掉这个祸患。
可是杀掉黄斌简单,不要别人动手,她自己都能有不下一百种方法让他死的无声无息。可是,他若是简单的死了,这数十年间经营出来的势力,又会落到谁手里呢。以黄斌的狡诈,不可能不留后手。若真是有一天死灰复燃,比现在更加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似乎能理解为什么明启帝迟迟不动手。如今的朝廷局势万分复杂,几个皇子似乎也都是蛰伏了起来。这才是最危险的,蛰伏不等于放弃,而是寻求更恰当的契机。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就比如大千岁远了黄家,谁知道黄家会不会又暗地里联络了前太子呢。
这些都是不可不防的事。
苏清河一边用干帕子擦着头发,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将黄斌一网打尽。
辅国公府。
沈中玑从别院回来,直接往荣华堂而去。
红儿看着满脸冷色的辅国公朝正屋而来,不由的变了脸色,高声道,“夫人,国公爷来了。”
沈中玑哪里看不出这丫头急于通报的心思,一脚踹了过去。红儿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挂着血丝。
“滚远点!“沈中玑厌恶的看了一眼红儿,绕过她直接去了正屋。
江氏冷着脸,“国公爷好大的威风!这些日子不见,今儿来了,反倒拿我的丫头出气,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沈中玑看着江氏的脸,一股子恶念瞬间占满整个心田,他疾走两步,扑过去用手掐住江氏的脖子,“道理!我今儿就跟你好好说说道理!说说为人母的道理。那园子的野猫野狗都知道护着自己的崽子,你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你长得是人心吗。我真想把你的心拿出来看看,是不是人心。说你是狼心狗肺都是夸你!你根本连这些畜生都不如!”
江氏被沈中玑掐住了脖子,她向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摸着桌子上的银挑子就往沈中玑的眼睛上扎。
沈中玑躲了一下,手自然就送了一些。江氏瞬间就挣脱了开来。她躲开,抓起花盆边修剪花枝的剪刀,冲着沈中玑嚷道,“你发的哪门子疯!再敢过来,休怪我不客气。”
沈中玑冷笑两声,“我也正好不想对你客气了!这些年对你就是太仁慈了!才让我的儿子受了那些年的苦!”
江氏以为他又要说沈怀孝的事,就冷哼一声,“你也就那点出息,见人家如今是护国公主的驸马了,又得皇上赏识,连如今的太子,也是人家的亲大舅子。这会子急着巴结,不觉得晚了吗。”
沈中玑被这话气的脸色发白,“畜生!我说的是我们的儿子!我的嫡子!当年被你舍出去的孩子!”
江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中玑,“你在胡说什么!儿子他……”他在主子身边,接受最好的教导。等将来成事之后,自有一番封赏。沈中玑不可能找到儿子!
对!一定是这样!他一定是想从她这里打听到主子的消息。做梦!
沈中玑看着江氏的眼神越发的失望,“别琢磨了!孩子已经找到了!如今该知道的也都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为你的主子费心了。其实,这么些年,你从来都不知道你真正的主子是谁,否则,早就找到孩子了,也不至于让他受这么些年的苦。”
江氏面色一变,没错!她是不知道主子是谁!她从小就是被主子收养,当成女儿一般教养长大的。主子一直带着面具,从没有露出过真容,但她知道,他一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她觉得,孩子在这样的人跟前,是安全了,也是能学到本事的,将来更是能换到一个好的前程。而如今,沈中玑竟然告诉她,知道主子的真是身份了。这怎么可能!主子,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这些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但她还是一个母亲,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如今在哪。”语气有些急迫。
沈中玑嘲讽的而看着江氏,“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这个母亲!”说完这话,他既感到心痛,又觉得一阵快慰。被自己的孩子憎恨,这该是一种什么心情呢。他觉得,这是对江氏的报复。
江氏面色一白,厉声呵斥道,“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主子不可能教导孩子憎恨她!她看着沈中玑的眼神很不能生吞活剥了他,“告诉我,孩子在哪!”
沈中玑看着江氏,“你的主子,就是当初丞相黄斌。”
江氏面色一凝!这事有些不对!当初,主子的教导的话语里,明明透露出他是皇家正宗的意思,怎么会是黄斌呢。
这些年的世子夫人她也不是白当的。对于朝中的事,她知道的也不少。在她的眼里,黄斌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什么重臣,忠臣,直臣,全都是放屁!一个先帝的心腹,却在这一朝依旧被重用,这就很说明问题。若是他忠于如今的陛下,那么对先帝,他又算什么。若是对如今的陛下不忠,这么些好名声又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奸臣罢了。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他的主人!
江氏摇摇头,“不是的!主子肯定不是黄斌这个小人!”
沈中玑一愣,“你见过黄斌么。”
江氏摇摇头,“只看为人处世,就知道黄斌不是个风光霁月之人。怎么可能是我的主子。他给我们家主子提鞋都不配。”
沈中玑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你没见过黄斌,也没见过你主子的真容,怎地就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拿你来说,不把你的皮扒开,谁又能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货色呢。”
“别说话那么刻薄难听!”江氏顿时有些恼怒,“我进你们家,你也别觉得自己吃了亏。这都是你父亲允许的,甚至是他一手张罗起来的。你怨我也无济于事。”她转移话题,“这些再说也没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知道孩子究竟在哪,我要去见他,立刻!马上!”
“你不相信你的主子是黄斌,那么,我说咱们的孩子就是大驸马,你也就无法相信了,是吗。”沈中玑轻声道。
江氏一愣,“大驸马!怎么会是大驸马!”
大驸马是黄家的孙子,这点她还是知道的。如果大驸马是她的儿子,那么主子必然就是黄斌。主子是不可能将这名重要的人质交到别人手里的。如果黄斌不是主子,那么大驸马一定就不是自己的儿子。可大驸马她其实早几年就见过的,在一些宴会上,总能偶尔碰见。
给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大驸马长得真漂亮。甚至有人开欢笑说,若是大驸马为女子,容貌比她更胜两分。
若说两人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就是美貌!
她的心突然也不确定起来,难道那个真是她的孩子。
大驸马过得好不好,满京城谁不知道。大公主根本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有这样一个妻子,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她一时间有些埋怨黄斌,怎么会让孩子去尚主,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哪里有什么出息。
“若真是咱们的孩子,他贵为驸马,哪里有什么不好的。”江氏收拾了一下慌乱的心情,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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