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有薇给她要了咖啡,直接问:“除了钱,他们还给你什么了?”
陈贝拉倒也爽快:“江总请我当品牌挚友,只要品牌做活动,都邀请我出席。”
今生珠宝是新品牌,所谓品牌挚友,头衔听着尚可,没实质意义,但陈贝拉只是个运营得一般的时尚博主,自然会当回事。不过,投其所好,乐有薇也会,她递过手机:“你想要这款包,对吧?”
陈贝拉郁闷:“断货很久了,代购都没办法。”
乐有薇说:“我认识法国总店的sales,以后你想要什么款式,他们都能给你留,有些款可能有内部折扣。”
陈贝拉惊呆:“真的?”
高奢品牌维持“少数人的专享”的形象,供不应求是常事。乐有薇和那位sales交好,说穿了也是资源互换。至于她是怎么办到的,跟她结交各路人马并无不同,拍卖行业做的是中间商生意,花心力的往往不在物,而在人。现在她也一样,欲求之,先予之。
乐有薇的条件对时尚博主更有吸引力,陈贝拉内心挣扎:“我不卖给他们,你真有办法把它的价钱抬上去吗?”
乐有薇悠然道:“我让今生珠宝以合同上的价钱拍走,可以吗?”
陈贝拉来劲了:“你要跟江总谈判?”
江天派来的女助理迎上,把两人带到位于广场顶楼的今生珠宝办公室。江天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乐有薇暗自惊讶,这位老板出乎意料年轻,大学刚毕业的样子,笑容阳光灿烂,一口好白牙。
陈贝拉为两人作了介绍,江天说:“乐小姐,我的品牌开业迫在眉睫,我比你更需要它。”
乐有薇问:“江总打算怎么夸它?”
珠宝界值钱的物品多,论价钱,白玉双鱼佩不算高,但强调它是帝王之物,就显出贵重了。江天想以玉佩的出身为由头,抛出“王谢堂前燕,飞入百姓家”概念,宣扬品牌的高端材质和亲民价格,乐有薇说:“要是我能为您提供更好的宣传方案呢?”
江天言谈举止很西化,中文倒说得很书面化:“愿闻其详。”
乐有薇笑:“江总以今生珠宝老板的身份,将白玉双鱼佩拍下,宣布作为本季度的镇店之宝,我想,双管齐下起到的宣传效果,会比您今天在开业仪式上单一的展示更好。”
免费打知名度的事,新品牌多半求之不得。江天似有所动,吩咐女助理:“打电话,让秦过来。”
陈贝拉帮腔:“既给今生珠宝打了广告,也给拍卖会添了热度,这是双赢!”
江天开玩笑道:“被别人拍走了怎么办?”
乐有薇告诉他,她最近一直在向熟客和潜在买家推介白玉双鱼佩等几件精品,对他们的心理价位都摸过底,江天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女助理问:“我们江总不会出价过高了吧?”
陈贝拉忙道:“有薇说了,会特地介绍今生珠宝,这可是在打广告啊,江总,你们不亏。”
乐有薇一笑:“江总做珠宝生意,自己也品玩珠宝玉器吗?”
江天说:“嘿,我还真有几件玉器,买给设计部参考的。是在美国古董店买的,可以拿去上拍吗?”
“求之不得。我在介绍时,会反复提到今生珠宝品牌。”乐有薇此言一出,陈贝拉明白,这事定了。
江天满意了,笑看陈贝拉:“合同上的数字,就是我的心理价位。放心,我不会反悔,权当向乐小姐卖个好。”
陈贝拉笑了:“江总大气。”
乐有薇和江天开始商议合作细节,今生珠宝主打婚饰启迪了她,宣传帝王之物,不如帝后信物,以情动人。
秦杉从门外走进来,陈贝拉打招呼:“秦先生。”
秦杉笑容平和:“陈小姐……乐小姐。”
江天挪了挪,秦杉坐下,江天说:“我是很倾向跟贝斯特合作,但还得秦说了算。”
乐有薇略疑惑,江天拍拍秦杉的肩:“玉佩到手是他的,我只负责签字付款。”
陈贝拉说:“我还以为秦先生是奉命办事。”
江天道出原委,他爷爷对园林景观设计颇有心得,是美国几所大学的客座教授,秦杉读的是建筑,时常向江爷爷请教,算得上是关门弟子。
江爷爷年轻时漂泊海外,跟同乡合伙创立dobel品牌,他客居美国多年,难忘故国明月,委托秦杉回国替他修葺故乡的村落。
秦杉感念江爷爷多年教诲,执意不取酬劳,在皖南乡下一待就是两年。江爷爷很歉意,托人几经打听,让江天购回白玉双鱼佩,赠给秦杉。
秦杉换了一件白衬衫,扣子光色亮泽,应该是某种贝类磨制而成。他靠着沙发上,倾听江天说着关于他的事,手上拿着一张a4纸,下意识折成纸飞机。
乐有薇暗自观察,秦杉在江天面前话也很少,如同袈裟僧,周身沉静,看来是心性如此。她好奇于秦杉性格的形成,就像好奇一件白玉,是如何在地下一点一点形成曼妙的沁色。
陈贝拉问:“江总,您爷爷以前见过我的玉佩吗?”
秦杉端详双鱼佩时,眼神怅然,可见旧物如故人,乐有薇问:“是秦先生跟这件玉佩有渊源吧?”
秦杉静了一下:“它一度属于我母亲。”
江爷爷有心,还说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秦杉这才接受了这份酬劳。江天拍拍他的肩:“明白了吧,这叫物归其主。乐小姐,秦要不同意上拍,我就只能由着他了。”
江天是商人,即使白玉双鱼佩将归属秦杉所有,他也要物尽其用了再说,明里是在尊重秦杉意见,但何尝不是在以退为进?乐有薇看出来了,陈贝拉也看出来了:“秦先生,乐小姐掌握着拍卖槌,不会有闪失。”
秦杉不语,乐有薇眯起眼,为允恩师一诺,奔走万里,两年分文不取,这样的人是讲品格的,那就用品格来压制他。她淡淡说:“秦先生久居国外,可能不太清楚,国内这行的规矩是谁先询价,谁就有优先权。”
陈贝拉连忙说:“有薇去年就跟我老公预订了。”
秦杉视线投向茶几上的锦盒,一脸担忧之色,乐有薇忽觉自己有些不是东西:“江总竞拍时最大的竞争对手,将是我的发小,我不会让您母亲的旧物旁落。”
秦杉抬头看乐有薇,她诚恳道:“这次是我第一次担任拍卖师,很想有件厉害的宝贝镇场子。”
江天笑:“最终,拍卖师的朋友不敌今生珠宝的财力,惜败于我。”
众人皆笑,乐有薇晃晃手机,对秦杉笑,眼中盈着光:“我会送上邀请函,请您届时亲临现场。”
她轻松的笑颜很有感染力,秦杉加了她。江天打开手机:“哎哎,还有我!”
秦杉的头像是一只电动小飞机,网名是本名,乐有薇则是“直挂云帆济沧海”,江天看了直乐。乐有薇也笑,总有客户说她的网名像老年人,江天却说:“很适合你。”
陈贝拉说:“威武霸气?”
江天笑道:“美人当然要兴风作浪。”
乐有薇简单地说:“我小时候向往大海。”
陈贝拉一颗心放下:“有薇,我跟你去贝斯特签合同。”
乐有薇对江天说:“江总,您挑出上拍玉器就通知我,我安排专家鉴定评估。”
江天应道:“今天晚一点就选出来。”
“这两天我会聘请明史专家组织学术交流和探讨活动,解读永乐帝后,相关文章也会在各大新媒体推出。”乐有薇对江天摆摆手,再看看秦杉,“改天见!”
两个女人的高跟鞋声笃笃,渐行渐远,江天意外:“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上拍。”
秦杉说:“她去年就找过货主。”
这家伙,果然被那女人的话套住了。江天说:“其实,你不同意,我也会说服你同意。”他说着,拿起茶几上的香槟,走到落地窗前,向楼下张望。
广场上人来人往,今生珠宝的盛典就要来临。那女郎走路带风,拎来一支好年份的香槟,贺他客似云来。江天对秦杉敲敲酒瓶:“晚上就把它喝了。”
不多时,乐有薇和陈贝拉的身影出现,江天兴致勃勃:“美人,对吧?”
她浓眉重睫,长卷发,红衬衫,正和陈贝拉交谈,时时大笑,像香港老电影里的女明星,桀骜豪艳,秦杉说:“嗯。”
“活色生香,对我胃口。”江天少年时就说过,喜欢的女人只有一种:大波浪。三个字,怎样断句都可以,所以他贪看了乐有薇很多眼,“我要追她。”
秦杉一愣:“你有女朋友。”
江天把香槟放下:“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第8章
乐有薇把郑好喊到公司,让她参与竞拍,把白玉双鱼佩的价格抬上去,再让江天以合同上的价钱接手。陈贝拉得知两人幼儿园时就是好友,再无异议,在委托拍卖合同上签了字。
既保障了拍卖会有重头拍品,又和今生珠宝品牌有后续来往,可谓一箭双雕。郑好听了全过程,笑嘻嘻:“懂了,你们三个各怀鬼胎,联手骗了一个老实人。”
先欺以其方,将来再以诚待之,乐有薇笑叹:“这是战略,懂不懂?”
秦杉朋友圈是空白的,正如他本人给人的印象。郑好斜她:“懂,捏扁搓圆抱回家暖床。”
乐有薇大笑。办公室外,凌云失落地走过。看她那猖狂相,杜老头的玉跪人,她得手了吧?
凌云很黯然,她已无计可施。
乐有薇联络杜老头:“杜伯伯,白玉双鱼佩在我手上了。刚才,公司批的宣传费用也下来了,我算了算,如果用在一件上,效果最好。您那件玉跪人品相好,寓意也好,我不想辱没它,您能等到下次吗?”
杜老头还是那句话:“我再考虑考虑。”
乐有薇摁了电话,郑好问:“为什么?”
乐有薇答道:“凌云帮过我。”
乐有薇相熟的同事,郑好都知道:“你让给她,她也不会领情。她可能还会觉得你在施舍她,羞辱她。”
“以她的性格,听不出来我是在让,只会认为我攀高枝了,看不上它了。”乐有薇拿着陈贝拉的委托拍卖合同找洪经理备案,洪经理说,“凌云还没回话,我再催催。”
洪经理一催,凌云就能知道乐有薇的重器已到位,兴许会再次找去杜家。若还谈不下来,乐有薇也没办法,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有时腰身低不下去。
姚佳宁趴在电脑前制作拍卖图录,乐有薇把白玉双鱼佩版式发给江天,江天大赞:“我选出上拍的玉器了,你来拿吧。”
乐有薇约上公司的专家,一同去鉴定江天的玉器藏品,并给出估价,江天订了一桌酒菜答谢他们。
乐有薇没看到秦杉,江天说开业典礼一结束,秦杉就回皖南乡下了。那片古村落经年失修,破落不堪,他任务很重。
闲谈了几句,乐有薇摸清了秦杉的基本情况:建筑师,七岁移居美国,受江爷爷所托才回国,下半年就二十五岁了。
江天一来二去也明白了,乐有薇还真是个干事业的,他不能太急色。一顿饭吃下来,他尽可能表现得像个绅士。
饭后,乐有薇回公司召集团队开会,商定白玉双鱼佩宣传方案,外援郑好主讲。
前段时间,郑好就在收集史料,讲得深入浅出,众人听得惊叹,只道明成祖朱棣以铁血着称,没料到他和皇后也是佳话。两人是结发夫妻,更是战友和知己,朱棣对皇后的进言总是给予嘉奖并采纳,皇后死后,朱棣修长陵,千里迢迢将她的灵柩运至北京安葬,永乐十五年,朱棣驾崩,与皇后合葬长陵。
史实用词客观,但“后崩,上哭恸,群臣奉慰”、“上自仁孝崩后,在宫多任性,间或躁怒”、“帝亦不复立后”这样的句子仍然存在于浩瀚史籍中。
白玉双鱼佩是帝后情深意重的依据,郑好文字功底好,手也快,团队另外三人都喜欢她,嚷着让她快点跳槽来贝斯特。
郑好在杂志社收入不高且累,如果这次玉器拍卖会成功,成交金额达标,乐有薇就有资格多招三个人了,她就把郑好弄进团队,一来让郑好多赚点钱,二来离叶之南近些。
叶之南是郑好的梦,从十九岁至今。可她前怕狼后怕虎,七年来,她始终怯于走近叶之南。
高考前夕,学校召开誓师会,叶之南作为优秀校友之一,受邀回校给大家打气。他在台上发言,郑好在台下对乐有薇哇哇叫,说她完了,这人是她的理想型,百分之百,很确定。当时乐有薇笑她夸张,可是郑好心里竟真的再也装不进别人。
乐有薇给郑好创造过机会,无济于事,便算了。费尽心力成为叶之南最多几个月的女伴,没什么意思,以师妹的身份不远不近地来往,反而留在他的生活里。七年了,郑好很知足。
凌云在杜老头家里吃晚饭,菜色很朴素,圆圆的奶奶厨艺平平,但凌云吃得开心。玉跪人到手了,她的拍卖会能做了。
上午,洪经理说,乐有薇签下了重器,凌云心一紧:“玉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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