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是无意识的,念出这个名字。仿佛已逝之人回来了,就在那纱帐华灯下,为他而舞动,姿姿含情。
窗外有风吹入,纱帐轻轻晃动间,打开一角,让玉忘言看见了清晰的萧瑟瑟。
这瞬间,两个人的目光是交接的,玉忘言看到的是她梳云掠月的身姿、缠绵悱恻的眼眸。
忘言。
她动动唇,无声的唤了他的名字。然后,身影重新模糊在纱帐之中,凌空一跨,惊艳四座。
奏乐的乐师们都已着迷了,将对萧瑟瑟的欣赏之情融入乐曲,充满感情的曲子和萧瑟瑟充满感情的舞蹈,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舞蹈终究要结束。
萧瑟瑟以一个惊艳的姿势,令一切戛然而止。
玉倾云也在众人的低呼声中,命宫婢们重新点灯,让大内侍卫挂回纱帐。
一切复原了,可萧瑟瑟适才的那一舞,却深深的烙印在众人脑海深处。
太美、太震撼,这般的艳尘绝世,该是玄女下凡,还是南柯一梦?
众人久久不能平静,映衬的是赵家人惊艳却苍白的脸色。他们无法相信,这样的舞姿是一个痴傻的女子能展现出来的,那么这个女子到底、到底……
“锦岚,该你了。”玉倾扬已有些慌神。
张锦岚心里也慌了,以至于表面上再是落落大方,也没办法自信的展现自己的舞蹈。
她甚至忘了玉倾云的规定,而是就着乐师的乐曲,歇斯底里的跳起来。
她越跳,赵家人脸色越难看。
她越跳,萧瑟瑟眸底越冷。
最后,她身体失衡,惨叫了一声,狼狈的摔坐在地上,惹出一片唏嘘。
“锦岚!”
玉倾扬甚是郁闷这样的结果,想责备张锦岚,但又心疼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他赶紧去扶起张锦岚,把她送回席位。张锦岚连头都不敢抬起,眼睛红肿,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挫败和反差,流下泪来。
“哼。”席间的张逸凡冷声低语:“她不是我姐,活该受罪!”
张潜也劝不动他了,只好叹气,余光里瞅见,萧恪和塘城萧氏一伙的官吏女眷们,无一不露出得意的神色。
赵皇后道:“陛下,锦岚不慎受伤,让太子先送她下去休息可好?”
“快送下去,再叫个医女。”天英帝道:“身体重要,刚才那一下摔得也不轻。”
听出了这语调里的亲近感明显不如之前,张锦岚心中既恐惧又怨念。
她好不容易因为崇明鸟而让天英帝接受她,可萧瑟瑟却抢了她的光,让她出丑。
为什么瑾王受盛宠,瑾王妃也被天英帝所喜爱?
萧瑟瑟忽然问道:“陛下,您之前答应我的话,还作不作数?”
玉倾扬和张锦岚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两人。
天英帝轻笑道:“君无戏言,你赢得当之无愧,朕当然要答应你一个请求。”
“那好。”
萧瑟瑟猛然跪在了地上,惊得众人纷纷愕然。
“陛下,请您赦免臣妾欺君之罪!”
天英帝怔愕,只觉得萧瑟瑟的这句话口气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些傻兮兮的,而是刚柔并济、绵里藏针。
心中的怀疑渐渐涌上来,天英帝皱眉说道:“难道你……”
“是。”萧瑟瑟望着华美的地板,一字字说道:“臣妾是装傻的,其实臣妾已经不傻了。”
哗然声连连响起。
尽管众人已经有了这样的猜疑,可此刻听见萧瑟瑟自己坦诚,还是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声音。
天英帝的脸色瞬间黑沉,怒火猛烈的烧上来,这片刻他真有将萧瑟瑟斩了的冲动。
大尧的九五之尊,什么时候被一个女眷当傻子般戏耍?她还给他下套,让他答应赦免她的罪行,如此行径真是岂有此理!
“你……”
“父皇。”玉倾扬趁机要反咬萧瑟瑟,“瑾王妃这是犯了欺君大罪,理应株连九族!”
萧恪额角已有冷汗,他忙跑出来,跪在萧瑟瑟身后道:“皇上明鉴!萧瑟瑟从幼儿起就已经痴傻,老臣和萧家人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变聪明的!”
萧瑟瑟无声轻笑。萧恪啊萧恪,除了他自己怕是谁也信不过吧,这会儿想着的不是为她申辩,反而是给自己开脱。
玉倾扬呼道:“父皇!是可忍孰不可忍,瑾王妃这么不将您放在眼里,难道不该被株连九族吗?”
此话不说也罢,一说就让天英帝彻底暴躁了。
他吼道:“混账东西!朕都答应了瑾王妃,君无戏言,你现在是要朕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父皇,儿臣是为您鸣不平!”
“闭嘴,你这混账!瑾王妃被株连九族,朕跟你母后也得跟着死!”
玉倾扬大愣,这才反应过来,萧瑟瑟是玉忘言的妃子,她的九族里别说有晋王一家,就连自己也是被算在内的。
“行了,你送锦岚下去吧。”天英帝失望的低吼。
玉倾扬还想说什么,皇后赶紧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带着张锦岚,怏怏而去。两个人的情绪跌落谷底,今日这一切真是倒大霉了!
天英帝喜怒无常,萧家党和赵家党都不敢吱声。晋王正盯着萧瑟瑟,眼底富有深意,煞是难测。萧瑟瑟仍跪着,心口扑扑跳着,右手渐渐团起,等待天英帝的决定。
她明白,此刻不同于刚才,此刻自己面对的,是真的赌注。筹码是生死,然她非赌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烧退了,不过还是那么的难受……
☆、化险为夷
“皇伯父。”
玉忘言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
萧瑟瑟吃惊的看见,玉忘言跪在了她的身旁,右手覆盖住她的左手。
“伯父,瑟瑟是在嫁入瑾王府后,渐渐恢复智力的。是臣侄请了江湖郎中为她诊治,这才治好了她。”
萧瑟瑟心脏一砰。
“臣侄因为心有顾虑,没有将此事公布出去,为怕引起骚乱,臣侄还让瑟瑟继续装傻。”玉忘言叩头道:“瑟瑟只是听臣侄的话行事,过错在臣侄,请伯父赦免瑟瑟。”
“忘言……”萧瑟瑟的心暖了。
没想到,他竟会为了给她脱罪,而将罪过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纵然他不爱她,可一个男人能单纯的因为责任和道义而庇护一个女人,这样的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萧瑟瑟道:“陛下,不关王爷的事,是臣妾自己要装傻的。”
“伯父,瑟瑟养在深闺多年,很多事情懵懂,嫁来王府后自然是都听臣侄的话。臣侄让她继续装傻,她全都照做了。”
“忘言!”萧瑟瑟摇头呼道。
玉忘言拍拍她的左手,“放心。”
只两个字,却让萧瑟瑟眼眶变热。
她磕头说道:“陛下,有欺君之罪的是臣妾,王爷真的不知情。”
“瑟瑟——”
“行了,都别争了。”天英帝气郁。
原本也该是他君无戏言的,现在让忘言和他王妃两个争着顶罪,这成何体统?
天英帝哭笑不得的看了萧瑟瑟一眼,这个瑾王妃真是,竟然让他吃了个哑巴亏。
“萧瑟瑟,你为什么要装傻?”天英帝低吼。
萧瑟瑟恳切道:“臣妾实有苦衷,也是为了能保护王爷。”
“你又为什么之前抢了忘言的酒,你就不怕御前失仪、被朕惩罚吗?”
“不,我会怕。”萧瑟瑟喃喃:“但我不能让王爷喝酒,他最近身体不好,喝酒伤身。”
“瑟瑟……”玉忘言眸色变深。
“皇兄。”沉默良久的晋王,终于开口了:“臣弟这张老脸不值钱,但还是希望皇兄能看在臣弟的薄面上,饶恕瑟瑟这孩子。臣弟看,忘言好像很喜欢她。”
天英帝素来迁就他这个同母弟弟,此刻顾忌晋王的情绪,更不忍心责罚萧瑟瑟什么。
再者,晋王那最后一句也令他想到了张锦瑟。忘言对张锦瑟的痴心不得他知道,要是如今忘言喜欢上了萧瑟瑟,萧瑟瑟也为了保护忘言而情愿装傻,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天英帝无奈叹道:“忘言,朕想想,还是你的幸福重要。你父王说你从悲痛中走了出来,那朕也不能再让你痛彻心扉一次吧。”
玉忘言微怔,沉沉道:“臣侄……很好。”
天英帝道:“毕竟是朕有言在先,要答应萧瑟瑟一个请求,现在也不能食言而肥。萧瑟瑟,朕就赦免你的欺君之罪。”
“谢陛下!”萧瑟瑟的心总算是落稳了,抬头对天英帝说:“臣妾会一辈子都记得陛下的大恩大德。”
天英帝皱眉道:“不知辈分先后,还叫朕陛下做什么?”
萧瑟瑟从善如流的唤道:“皇伯伯。”
天英帝笑了出来,刚才那雷霆般的怒气,这会儿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萧恪见状,忙磕头道:“陛下圣明,是老臣没教育好这个女儿,老臣惭愧。”
“萧爱卿就不用惭愧了。”天英帝挥挥袖子,“忘言都说了,瑾王妃是在出嫁之后变聪明的,萧爱卿也不知情。反倒是爱卿这女儿多才多艺,把她配给忘言,朕现在十分的满意。”
“皇上圣明。”萧恪连忙恭维一句,就乖觉的闭口了。
眼下众人一个个都看得清清楚楚,天英帝对瑾王果然不是一般的宠信爱护,只怕真如传言所说的,瑾王是天英帝寄养在晋王家的私生子。
萧瑟瑟亦知,这下子会有更多的人视玉忘言为眼中钉了。她反拉住玉忘言的手,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和他,同进同退,休戚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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