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高一尺
一道厚重的帘幕后,萧瑟瑟走了出来,纤细柔嫩的十指,此刻像是挥舞着兵戈似的铿锵有力。翘起、按下,她也在用她的方式作战,这古老的虫笛就是她的武器,吹奏出的一个个音符就是她制造的攻击。
按照玉忘言的安排,她从殿试开始之前,就躲在那张帘幕的后面。忘言和她说了,也许,父王和母妃会趁着这次的殿试朝天英帝发难。
如果可以祈祷的话,萧瑟瑟宁愿祈祷忘言的安排是多余的。可是,真相就是这么样的残酷,晋王和余秋水发作了,还说了那么多恶毒而颠覆的话。
那些话,萧瑟瑟听着都觉得难以承受,她几度想要从帘幕后面冲出来,指着晋王和余秋水破口质问。
她费力的忍住了,也知道忘言同样忍住了。
可是,忘言的心里该有多痛、多难受?萧瑟瑟实在是心疼。
此刻,何欢在前殿对付玉倾玄的人,萧瑟瑟在后殿中,将所有的心疼和愤怒都化作战意。
昔时表姐的忠告,历历在耳,所预言的似乎就是如今的情形。那时候的萧瑟瑟,无比坚定,而如今临到头来,她的坚定更比磐石,绝无转移。
她和忘言同进同退,用她的方式战斗!
乐音飞扬,虫鸣渐起。
梁上、帘幕后、桌子下、角落里,各个地方都冒出了毒虫。
晋王和余秋水大惊,不明白焦阑殿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毒虫,却瞧见一阵风扬起了帘幕,帘幕后面正是两个竹篓,有蜈蚣在从竹篓里一条接着一条的爬出。
晋王恍然喃喃:“这些竹篓和花盆里,原来都是你们准备好的毒虫……”
玉忘言没有回答,他和萧瑟瑟会合到一起,轻轻揽住她,让她能半靠在自己的肩头支撑身体。
这样的一场战斗,太过残酷,他本不想她卷入。但此刻他们同进同退,他会看护好她,让她心无旁骛的发挥《万蛊随行》的最大威力。
前殿,何欢坐在房梁上,巴乌的声音指挥起一群早就准备好的毒虫。
巴乌的声音被他吹得浑厚洪亮,毒虫们疯狂的进攻御林军。虽然混战的场面,让这些小小的虫子无法精准的围攻每一个敌人,但是它们的加入,无疑为天英帝的近卫增添了助力。近卫们气势高涨,双方杀得更加厉害。
喊杀声中,考生们大多都吓得六神无主。可玉倾玄却在片刻的皱眉后,就又笑出一派泰然自若。
他抹掉溅在额头上的一滴血,阴阳怪气道:“你们以为用了这一招本殿下就无计可施了?呵,为了以防万一,本殿下已经备好了一份礼物,送给你们。”
他边说,边向那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立刻冲向焦阑殿外,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小旗子展开,摇动起小旗子的同时,大声喊了些什么。
接着,焦阑殿外的八个方向,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梁上的何欢怔了一下,继续吹奏巴乌,却发现毒虫们开始不受控制。
敲锣打鼓的声音更大,没有规律,响声乱糟糟的震天彻地,这声音不仅从响度上盖住了何欢的巴乌和萧瑟瑟的虫笛,也干扰了两人奏出的乐曲。
原本在兵器相撞声中如清流般明显的乐音,此刻跟敲锣打鼓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旋律被破坏,便无法达到驭使毒虫的作用了。
毒虫们失去了指挥,迷茫无主,连攻击性也丧失,好些都被交战的双方踩死。
何欢急的耳根子发红,把巴乌收起来,拔出剑,跳下房梁,一剑砍倒一个御林军将士,索性杀了起来。
而近卫们,则因为失去了毒虫这个援军,气势又减了下去,一时间竟是被御林军杀得乱了阵型,不断退却。
眼看着情况越发的不利,就在这时,忽然两个人从焦阑殿外闯了进来。前面的那个人下手很厉害,遇神杀神,在前面开出一条血路。后面的那人跟着他,一路疯跑,朝着考生和宗亲们聚集的方向冲了过去。
“四殿下!”她的呼声,穿过满殿混乱的声音,清晰的入了玉倾云的耳。
玉倾云的心咯噔一颤。访烟,她怎么来了?
混战的人群中,一道身影如风一般的杀至玉倾云的面前,是应长安。就是他在给赵访烟开路,一手拿着个捣药杵,见御林军就打,另一手里不知道是什么布包,牢牢的捏在身侧。
“来来,小娘子,快!”见玉倾云就在眼前了,应长安回头,把捣药杵递给了赵访烟。
她拉住捣药杵,被应长安用力一带,双脚离地,落到了玉倾云的面前。
“四殿下——”急着要开口,却不想玉倾云比她还快,先开口把她的话堵回去了。
“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来做什么?”
“访烟担心殿下。”她喃喃,水眸中含着水雾,她挂心四殿下,实在没办法待在王府里,便求了应长安无论如何也要带她杀到焦阑殿。
玉倾云心里一阵混乱,委实想狠狠训斥她不要命的做法,话到嘴边,看着她的泪眼濛濛,又心软的说不出狠话。
那厢应长安把捣药杵往肩头一扛,一手拎起那布包,放声喝道:“都给哥住手!再打我们的人,哥就点炸药!咱们一起死!”
炸药两字,吓到了正在激战的人群。
玉倾玄也怔了怔,没想到克制住召虫术后,又半路冒出个江湖痞子,手举炸药,眼里杀气腾腾。
关于这个痞子男,玉倾玄专门派人打听过,据说是个江湖郎中,擅长用毒,心狠手辣,还神神秘秘的。炸药此物的破坏力太大,纵然玉倾玄不相信这痞子男真的会引爆手里的炸药,但狗急跳墙,一时间他也不敢再逼。
混战的场面就这么暂停下来,何欢赶紧腾挪到玉倾云的跟前,两手握着剑,保护身后的这些人。心里佩服赵访烟的胆量,又扭头对她笑道:“四王妃,这里打打杀杀的,你都不怕啊。”
应长安撇嘴插话:“她怕什么?哥听说她以前祭祀的时候,那么多人死在她眼前了,她也没乱阵脚!”说完又觉得自己似乎在揭别人的伤疤,赶紧赔笑,然后转移话题大吼:“咱们什么也不怕!大不了点燃□□,同归于尽!”
☆、道高一丈
后殿中,因敲锣打鼓的声音还在殿外绵响,萧瑟瑟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毒虫。
而身为草鬼婆的余秋水,把晋王挡在身后,恶语道:“血蜈蚣的前身‘改头换面’,就是我下在余秋水身上的。信不信我现在驱动你体内的血蜈蚣,让你疼的在地上打滚!”
萧瑟瑟一听,放下虫笛,“你敢!”
“小贱人!我有何不敢!就你这点三脚猫的手段,还敢在我湘国草鬼婆的面前耀武扬威吗!”余秋水痛骂,捻起一张符咒,作势要驱动血蜈蚣。
而说时迟那时快,房梁上突然跳下两个瑾王府的侍卫,倏忽间就把晋王拉开了三尺,两人将剑架在晋王的脖子上。
“啊?晋王爷!”余秋水骇然失色。
萧瑟瑟眸光冰冷,嗤道:“余秋水,你要是敢驱动血蜈蚣,就别想晋王能毫发无伤!”
“小贱人,你——”余秋水提了手中符咒,就要先下手为强。
萧瑟瑟立时喝道:“两位大哥不必手下留情!先刺上一剑!”
余秋水脸色骤白,手里的符咒蔫了,求道:“别伤害晋王爷!别!”
“好啊,那你就老实点,等在这里什么也别动!把符咒撕了!”萧瑟瑟看得出来,这假余秋水的软肋就是晋王,只要他们拿住晋王,就不怕余秋水动什么蛊术。以忘言现在的心情,怕还没办法说出刺晋王一剑的话,那么便由她萧瑟瑟来做这个恶人了!
前殿止息良久的喊杀声,这会儿又起。
原是玉倾玄领着萧书彤、萧恪和萧致远退出了焦阑殿,在殿外指挥御林军们继续厮杀。
他这意思明摆着,要是应长安敢引燃炸药,死的也是他们和御林军将士们,玉倾玄本人已经走出焦阑殿,到了安全范围。
那些御林军将士们自知被主子抛弃,却没有别的办法,他们的家人都被拿捏在主子手里,他们除了继续战斗,别无选择。
御林军将士们再度冲上来,战斗又起,在敲锣打鼓声中显得更为凄厉。何欢也重新投入到战斗中,利剑如影,闪转之间就索人性命。应长安亦狠狠啐了一声,把炸药包一丢,扛着捣药杵就冲进人堆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下手毒辣到极致。
忽然间,远方传来一阵激昂的号角。
殿中的人都微有一怔,只听得号角声中,行军的声音声势浩大,有很多人在从很远的地方呐喊着冲过来。
何欢眼一扬,呼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兵来了!大家杀呀!”
近卫们的气势再度鼓舞起来,援兵来了,听这行军的声音,来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要坚持住,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和援军前后夹击,那么这场战斗就能胜利了!
已经撤到殿外的玉倾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支奇兵的出现。往远了一看,一支浩大的奇兵队伍分为两股,从左右两翼杀来,舆图包抄焦阑殿。
殿外的御林军将士们严阵以待,准备迎战这支奇兵。萧致远也用力的甩开萧恪,质问道:“爹,你怎么能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给我闭嘴!”萧恪一巴掌拍在萧致远脸上,拽着他靠近到玉倾玄的身边,问道:“二殿下,这群人数量太多,御林军将士们会不会顶不住。”
玉倾玄眼中的狠戾更加鲜明,目光停滞片刻,狠狠道:“顶不住也得顶,一不做二不休!来人!拿剑来!”
立刻一把剑被端到他手边,玉倾玄拔剑出鞘,乖张的笑道:“就让本殿下领教领教来人的功夫。”
那支奇兵渐近,看人数并未比御林军将士们多,但喊声震天,杀气腾腾。为首一人,身穿黄铜铠甲,这人玉倾玄认了出来,就是顺京四营里唯一生还的南营主将。而此人身边还有一少年将军,银色甲胄,深灰色披风猎猎飞扬在身后,□□战马疾奔如迅雷,手里挥着三尺长剑,仔细一瞧竟然是张逸凡。
萧恪的脸色黑沉下去,低低道:“难怪这段时间没他的消息,原来是被偷偷派去南营了!”
萧书彤的神情也不大好看,指甲上的蔻丹,被剥落了一片,露出有些发灰的指甲壳。她没好气道:“都让人家反算计了再醒悟过来,有什么用。不过也无妨,我和二殿下还有一记杀手锏,就算瑾王能搬来千军万马,最后也得败在那一招上。”
萧恪见萧书彤像是有些信心,也安心了点,问道:“书彤,你有什么办法?”
“我这就去做。”萧书彤看了萧恪一眼,转身朝着焦阑殿的后殿绕行而去。
南营的军队杀了过来,似一场汹涌的潮水拍打向焦阑殿。御林军将士们即刻迎敌,交战的瞬间,兵戈挥舞,鲜血飞溅。
张逸凡骑一匹乌黑色大马,长驱直入,手中剑时而如浪花翻滚,时而直直砍下,一路冲向焦阑殿,所到之处堆叠了一具具尸体。
何欢在殿中远远望见张逸凡,心头大喜,喊得也更为兴奋:“兄弟们,狠狠的杀!援军在外头接应我们,杀啊!”
“杀!”
“杀呀!”
近卫们仿佛感受到胜利就在不远处,大受鼓舞,恨不得各个都充满了以一当百的力量,杀得更加狠戾,魄力无比。
考生和宗亲们也因为盼着脱离危险,捡起地上一切能打架的东西,跟着近卫们一起杀。有兵器的捡兵器,没兵器的索性连毛笔和砚台都用上了。一个考生拿着砚台砸在敌人身上,另一个蘸了满笔的墨水泼黑了敌人的眼睛,近卫们的刀剑趁势而上,将敌人放倒。这帮书生从没想过他们也会有和武人默契配合的一天,一行人渐渐突围,离焦阑殿的大门越来越近。
玉倾云护着赵访烟,用捡来的剑砍倒一名敌人,对何欢道:“出殿去保护萧五少爷。”
“知道了!”何欢的身影随着声音一并射出焦阑殿,在人群中飞速的锁定萧致远,将他从萧恪的手里给拖开。
如此混战,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会毫发无伤,萧家人也一样。萧恪那人,何欢巴不得他自生自灭去,但萧致远不同,表小姐是一定不希望萧致远受伤的!
☆、她要生了
南营将士们英勇无匹。
那主将是死过一次的,便什么都不怕。张逸凡更是虎狼之性,只想着去帮自己的姐姐。
一个飞跃,张逸凡从马背上冲下,和玉倾云他们擦肩而过,互相交换了眼神,朝着后殿冲了去。
后殿几人本在僵持,待张逸凡一加入,萧瑟瑟的心顿时定下来。逸凡来了,援兵就来了,他们便能赢!
焦阑殿外,杀伐混乱。玉氏王朝自建立以来,还从没有像天英帝在位这样,短短数月内帝宫两度乱劫。
那日从御书房前高台上一路流下的鲜血,已被瓢泼大雨打散,却在帝宫中留下了不能磨灭的杀戮阴影。时至今日,厮杀又至,恢弘的焦阑殿成了修罗场,殿里,横尸处处;殿外,血流成河。
阳光是那么刺眼,杀出来的宗亲、考生们,几乎不相信这初春的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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