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瑟多希望这是真的!
“忘言,你感觉怎么样了,忘言?”她低低切切的问道,身子已经趴到了榻上。
郭佳怡的眼底也浮现了诧异,接着被一阵释然的颜色所覆盖。
庞苓看了眼山宗,接着小跑到床畔,挤开了医女,握住玉忘言的手腕,感知他的脉象。
这一感知,庞苓也是大吃一惊,瞪着眼睛道:“这脉象是正常的!没病、没毒,就是真没事!”
没病、没毒,这就是说,忘言没有被杏花无影针的毒伤害,而血蜈蚣也平静下去了?
这样的结果是萧瑟瑟没有想到的,因为太过圆满,她甚至还在怀疑,是这些人合起伙来安慰她而已。
直到玉忘言低低的唤了声“瑟瑟”,她凑过耳去,才听见他柔声在她耳边说:“我没事了,血蜈蚣也平静了。瑟瑟,别再担心。”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狂喜瞬间汹涌的漫无边际,萧瑟瑟差点就要当堂跪下,向着老天爷磕头呼喊。
苍天见怜,让忘言没事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想,这大概就是奇迹吧。忘言没事了,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一时间,眼泪反倒流淌的更加肆意。
萧瑟瑟埋头在玉忘言的胸膛上,呜呜的哭着,全然没有了平日的从容的静美,哭得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小女人。
山宗和何欢也都松了一口气,山宗冷冷的看了眼郭佳怡,接着走向庞苓,把她从床榻旁拉下来,往旁边轻推了推,让医女回到自己的岗位。
庞苓因着欣慰,也没跟山宗计较,殊不知山宗拉开她是因为怕她若是继续给玉忘言诊脉下去,会看出玉忘言的身体里埋了东西。相比之庞苓,医女绝对是自己人。
“王爷是怎么回事?”山宗询问起医女。
医女继续给玉忘言扎了些针,微微旋钮,欣喜的回道:“好像是以毒攻毒!”
“不用说了,你继续给王爷调养。”山宗立刻出言,转移了医女的注意力。
以毒攻毒,这几个字已经可以解释一切。杏花无影针的毒,正好能压制肆虐在玉忘言体内的血蜈蚣,两相作用下,大概是血蜈蚣吸收了杏花无影针的毒,彻底平静下来,玉忘言也就没事了。
真是因祸得福,虽然惊险了点,不过好在这难缠的血蜈蚣能暂时消停了。
山宗在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犀利冷冽的目光,陡然刺向郭佳怡。
现在该她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了!
☆、女人对话
卧房里的蜡烛,渐渐的燃了大半。
医女还在给玉忘言针灸,萧瑟瑟陪伴在床畔,紧紧牵系着玉忘言的手,庞苓在萧瑟瑟旁边时不时看能帮上什么。
何惧没有回来,不过给何欢送了个信,说在黑市里打听到了赵访烟那种灵药的出处和配方,等再过几天就能掌握配置的方法了。
“瑟瑟……”玉忘言偏过脸,目光灼灼的盯着萧瑟瑟,嘴唇微微动了动。
看出他是想和她单独说什么,萧瑟瑟示意了医女和庞苓,她们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眼对着眼。角落的烛火传来一声毕剥,似惊扰了两人交缠的呼吸。
端看眼神,他们便已经明白,对方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事。
郭佳怡是晋王派来瑾王府的,为什么会是赵家的刺客?
是郭佳怡在给赵家做双面间谍,还是说……她的主子一直都只有晋王?
“忘言,我有个想法,却知道说出来你会不高兴。”萧瑟瑟看着他,皱着眉头。
“瑟瑟,你说就是了。”
“嗯。”萧瑟瑟压低了声音,斟酌着说:“从我嫁到瑾王府开始,赵家对我刺杀了好几次,但郭佳怡出现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多半是藏在后面的。我觉得,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要杀我,至少是没有完全听从赵家的命令。”
玉忘言沉然不语。
“忘言,父王想要除掉我,再结合这几天郭佳怡对我的刺杀,我认为她是父王派到赵家和瑾王府的双重卧底。而她之前协助赵家的出手,无疑是将你和我的仇恨全都引向了赵家,进而塘城萧氏也和湖阳赵氏针锋相对起来……”
萧瑟瑟说着,仔细的观察玉忘言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对玉忘言来说,不啻于一把刀子捅进了他的深心。
“瑟瑟,你说的不无道理。”玉忘言艰难的低语:“然而,他是我父王……”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就像是我得知前世张锦岚竟要我死一样,不过忘言,事情还没有下定论,我想去亲口问问郭佳怡,我不信她就什么都不说。”
“瑟瑟,别去。”玉忘言紧紧的扣住萧瑟瑟的手,“危险。”
萧瑟瑟笑了笑:“没事的,她身上的针已经被搜走了,而且这会儿,大概山宗在用各种酷刑折磨她吧。”山宗这次当真是气得不轻,那怒极反笑的样子,萧瑟瑟一回思,竟还觉得脊背发冷,尽管她对郭佳怡也充满了憎和怒。
缓缓的掰开玉忘言的手,萧瑟瑟低头,在他的唇上轻轻的吻过,这方起身,去唤了医女和何欢进来,要他们帮忙照顾玉忘言。
庞苓靠在门框上,双手端肘,努努嘴奚落道:“那个郭佳怡是良心都被狗吃了吧,骗人骗成这样也不知道害臊,想着就来气!”
萧瑟瑟不敢把庞苓完全当成是自己人,也就不敢将她留在这里照顾玉忘言,索性提议:“庞苓,你随我去山宗那里吧,我想跟郭佳怡仔细的问清楚。”
“行,我陪你。”庞苓爽快的答应了。
瑾王府里设有一个地下室。
那是个暴室,专门供山宗和手下侍卫们审讯人用的。
萧瑟瑟和庞苓一前一后,沿着石制的楼梯走了下去,地下室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刚才在上面竟都听不到。
穿过曲曲折折的地道,只见山宗坐在内室,隔着扇铁门,那侧脸冷的如石雕,唇角折射一抹极端凌厉的冷笑。
“郭佳怡,你说不说实话?”他冷冷低吟。
萧瑟瑟和庞苓朝着郭佳怡看过去,两人的心下都是一惊。
这才没过多久,她已经没人样了,身上道道血痕,有侍卫在拿鞭子抽她。那鞭子每抽一下,都在一个筒里浸湿一遍,那筒里的定然是盐水。
这还不够,还有个侍卫在将某种粘稠的金色液体涂抹在郭佳怡的伤口上,萧瑟瑟嗅了出来,那是蜂蜜。很显然,山宗这是让郭佳怡这一夜都被蟑螂老鼠和蚂蚁啃咬,这样的折磨真的是生不如死。
“王妃,庞侧妃。”山宗看见了两人,起身拱手。
萧瑟瑟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她说。”
山宗道:“王妃,你的安全要紧,我就不离开了。”
“她都被绑着了,还能对我如何?你们出去吧。”
王妃的命令,山宗只好遵从,示意那两个侍卫一起腾地方。
待他们都走了,萧瑟瑟的眼底如淬了冰屑,温度骤降。
“郭佳怡,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只问你,你的主人是不是父王?父王当真像对待复仇的工具一般,一直在利用忘言吗?”
郭佳怡抬眼,肮脏而沾着血的脸上,微微僵了僵。
“看来,余贵妃的事王妃已经知道了。”
“我是知道了。”萧瑟瑟语调一凌,“所以你也别想着再隐瞒什么,莫不如全都招了,省的还要被山宗折磨。他在江湖上是个不好惹的主儿,知道的残酷招数可不是你能承受的来的。”
郭佳怡沉默片刻,轻轻扬起嘴角,“我受雇于赵家,在晋王父子府中做卧底。”
萧瑟瑟眼神一沉,“当我会信这句话么?尽管这是我最想要得到的结果。可是山宗折磨了你这么久,你都不说,怎么会这样轻易就和我说了。”
“果然……瞒不过王妃。”郭佳怡平静的一笑,“我不想对王妃说谎,王妃还是不要再逼我了。”
萧瑟瑟冷冷道:“这样说来,非得让山宗给你用遍酷刑,你才肯招吗?”
郭佳怡答:“我不会说的。”
萧瑟瑟心里气郁,不知该不该用“铁骨铮铮”来形容郭佳怡。可看着她已经不成人样,脚下也开始有蟑螂和老鼠爬上来,萧瑟瑟仍是觉得可叹。
“郭佳怡。”她放低了语气,视线穿透郭佳怡的眼底,“你喜欢忘言吧。”
郭佳怡神色微变,气若游丝道:“王妃说笑。”
“我没跟你说笑,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知道你的品格。”萧瑟瑟道:“虽然和你接触的不多,但我能感觉得出来,你是真心希望忘言能过好的。所以我想,这几次你接到杀我的命令,也是不情愿的吧。”
郭佳怡没有承认或是否认,反是沉默着,尔后道:“十四年前,在顺京,有一户郭姓大家全家都被灭门了,那件事一度轰动了玉氏皇廷。”
萧瑟瑟一怔,这事情她听爹爹张潜提到过,难道郭佳怡和这个郭姓大家有关?
郭佳怡道:“那户姓郭的大家,虽然官位不煊赫,但家中的男丁都在宗亲和朝中要员的府上担任谋士幕僚,因此家境殷实,颇得尊重。那曾是我出身的家庭,我是三房的长女,爹和两位伯伯都对我宠爱有加。可是在我五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将一切都改变了……”
她顿了顿,道:“我二叔在赵府给几位少爷担任夫子,于一日无意中撞见赵左丞相的庶子和庶女姐弟私通。那两人怕事情败露,将二叔骗到后院,推入井中淹死,尸体就陈在井底。二叔失踪后,大伯和我爹不断寻找打听,从赵府一个下人口中知道真相,于是全家寻去赵府讨要二叔的尸体和一个说法。二叔尸身得以被打捞上来,早已被泡得肿烂不堪,赵左丞相的庶子庶女私通之事,也败露了。”
“然后,赵左丞相怕家仇外扬,就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清除了是么?”这就是大宅子里的阴司勾当,萧瑟瑟知道。
郭佳怡道:“据说那一晚,赵府二十多个家丁婢女‘暴毙’,同夜,杀手降临了郭家,见人就杀。我娘那时正在生产,弟弟刚出来,我娘和产婆就被一刀砍死,他们还掐死弟弟。我和奶娘在罩室里看到这一切,奶娘拖着我藏进地窖,才逃过这一劫。她不让我哭,不让我叫,而等我们离开地窖的时候,郭家尸横满地,大火烧毁了我的家。是奶娘抱着我冲出火场,逃出生天。”
萧瑟瑟的心如同被掐住,紧紧的揪起。
“奶娘因为护我,吸入了太多烟尘。她的姐姐在晋王府当嬷嬷,她带着我投奔晋王府,将我交给她的姐姐后,当夜就死了。她的姐姐带我去见府里主事的侧妃,想给我安排一个粗使丫头的活,但却误打误撞见到晋王殿下。我告诉晋王,我要赵家倒台,要他们满门都去死,而晋王殿下告诉我,想报仇,就要把自己先变成凶器。”
也即是说,郭佳怡果然从头到尾都是晋王的人啊。萧瑟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酸涩的感觉是明显的,那是为了玉忘言而酸涩痛苦。
难道,就因为仇恨,父王就可以像对待工具一样对待忘言吗?
郭佳怡忽然苦笑了起来:“我想复仇,但随着年龄增大,我被郎中诊出了天生绝脉,必将早逝。凭我一人的武功和暗器,没法扳倒赵家,也不想让他们便宜的死,所以我去了瑾王府做侧妃,一边帮助王爷,一边卧底赵家,将王爷和王妃的仇恨不断的引向湖阳赵氏。因为卧底赵家,所以从前那几桩刺杀王妃的不成功的事,我按照赵家的吩咐,将阿圆和史侧妃等人灭口,却暗中埋下别的破绽,让山宗能够识破。”
☆、只有瑟瑟
事情都清楚了,萧瑟瑟不禁无言。她想,要是郭佳怡知道她是借尸还魂的张锦瑟,她会不会觉得所做的这些都是多此一举?
心里有些乱,这地下室闷不透风。萧瑟瑟神情复杂的看了郭佳怡一眼,凉凉道:“你我都先静一静吧,我会让山宗停止对你的酷刑。”
郭佳怡裂开的唇角,微微扬起,“王妃是好人,还好没有死在杏花无影针之下。”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父王要杀我,就算你不成功,也还会派别人,我活一天便庆祝一天吧。”萧瑟瑟凉凉的说罢,轻敛了裙子,走出了暴室。
嘱咐过山宗停止酷刑,萧瑟瑟和庞苓离开了地下室。
庞苓性子急、喜好快意恩仇,离开这一路还在奚落郭佳怡的不是。
萧瑟瑟听着心里更加复杂,没多回话,回去照顾玉忘言了。
后半夜两人得以休息,萧瑟瑟在玉忘言怀里,脑海里始终缠绕着这几天的事情,令她无法深深入睡,睡得很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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