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春花烂漫,十娘自从尝试了好几味香料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调香制药。每每缠着玉桂学会了新方子,就带着丫鬟在屋子里忙活,整日里除了学医调香制药,别的一概不管不问。
黎氏在禁足期,不得出自己院门一步;陈氏正忙着准备四月里老夫人寿宴的事情,也顾不上再带着十娘在身边事无巨细的教导,只吩咐十娘有事自去寻她,也就不再过问十娘的生活。是以,十娘这段时间过得日子,是自从母亲陆夫人去世后最为轻松的一段时日。
快活日子没过多久,陈氏就巡上门来。午后,还未到十娘去寻玉桂学习的时辰,陈氏就带着丫鬟婆子来找十娘说话。十娘忙吩咐丫鬟沏茶上点心,陈氏自管坐在十娘浣花院的正厅,也不说话,只看着十娘忙活。待到十娘为陈氏奉上茶点,方开口吩咐十娘入座。
十娘看陈氏严肃的神色,不在声张,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小口的喝茶。眼角余光瞥见陈氏用糕点饮清茶后,脸色稍缓,方放下心来。陈氏只捡了玫瑰糕吃了几口,顿时心里有数,这个大小姐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姑娘,只年龄小没了娘很多事情不得不多提点一二,小姑娘有些小聪明,知道讨好嫡母。
玫瑰糕入口即化,满口余香,陈氏看在十娘一片孝心上,也不会太过为难一个小孩子。用帕子轻拭嘴角的米分屑,接过一旁玉桂手里的清茶,饮了口,放下茶碗。再开口,就跟刚让十娘就坐的语气不太一样,别说玉桂这个常年跟着陈氏的心腹丫鬟,就是十娘都听出陈氏不太会怪责她。
只听陈氏不紧不慢道:“前些日子,老爷原是跟我商量过,想让你跟着家里的先生学习些女儿家的诗书,我原也应了。只是我想,这事儿,一是家里原先的先生请辞后新的先生一时难寻,且得慢慢寻一个学识教养兼备的女先生教导你们读书识字;二一个是你出孝满打满算不出半年,身子骨儿也不太好,我就想着先让你调理好身子,顺道呢也松快一阵子,学学问呢也不急与一时。我近来呢也忙着准备老夫人的寿宴,没时间带着你教导。只我怎么听说,你成日间只管带着小丫鬟淘气,在花园子里玩花弄草的?”
陈氏说了几句话,又端起茶盏,饮起清茶啦。
十娘抬头看眼玉桂,看到玉桂一脸平静,遂安下心来,只上前行礼道“劳烦母亲挂念了,累的母亲父亲为女儿操心寻访名师。女儿看着□□大好,带着丫鬟就采摘了些鲜花,做了些吃食香料。原是想着祖母寿辰,女儿没什么送的,就献上些自己做的糕点,不想惊动了母亲,还望母亲多为女儿遮掩一二。”十娘心里很多念头闪过,面上不动声色的沉稳回话。
陈氏看十娘一幅沉稳的样子,不由得心内赞赏,应变不错,只是到底年龄小,做事不够周全。
也不拆穿十娘的话,只道“原是为你祖母尽孝,但大姑娘也要知道‘人言可畏’的厉害。幸得是我知道,不然只怕四房大姑娘淘气的名声就传的阖府尽知了。咱们这样子的人家,姑娘们会洗手作羹汤就好,不必在厨艺上专精,那是下人厨子们的事情,没得一个姑娘家整日里为着一点吃食费心。须知凡事都有一个度,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姑娘好好想想我说的话,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番话下来,陈氏只字不提十娘撒的那点小谎,只是顺着十娘找的借口也把十娘说的满面含羞。
“母亲说的是,多谢母亲为十娘遮掩,十娘原未想到这些事情,多谢母亲提点。”
十娘对陈氏的本事,原就是佩服,现今被陈氏一提醒,也转醒过来。确实,凡事过犹不及。
一心想着过快活日子,却忘了这府里可从不平静。没有了黎氏,也会有别人。只有自己谨慎,才能过好日子。
“十娘是个明白人,旁的我也不在多说,只一点,先生来家后,切不可在再淘气,没得让旁人笑话我们四房。这次的女先生原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你祖母伯父花了好大力气才请动她来咱们家给你们姊妹讲学。好好跟着姐们们一起跟先生学习学问规矩。以后寅时还是跟着我练功,其他时间也不必去我那儿,跟着先生学习要紧。至于玉桂,每日午后自会来你院子找你,也省的你来回折腾。”
陈氏又细细交代了十娘事情的重要性,务必使十娘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时刻代表着四房的身份。
十娘自是点头称是,在陈氏起身时,又带着丫鬟恭送陈氏回她自己的院子。待到送走陈氏,自跟着留下来的玉桂学习不提。
因着玉桂早早留在浣花院,今日的课时结束的也早。十娘看看一旁的沙漏,还不到酉时,想到九娘因着三夫人回府搬回了三房的院子,老夫人现在一人独居,很是寂寞,就带着丫鬟先去了上房云然院。
十娘到云然院的时候还早,也不用丫鬟通报,就猴在老夫人身上撒娇。因着她是全家最小的姑娘,又幼年丧母,老夫人本就心疼她,自从南山回府后,十娘又惯会孝敬老夫人,几个月下来,老夫人倒也宠她,十娘也就时不时的撒娇卖乖。老夫人自请拍十娘的头,笑道“这猴儿,快从你祖母身上下来。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这么摇晃。”
这边十娘顺杆爬“祖母才不老,我呀,就是小猴子也逃不出祖母这个王母娘娘的手掌心。”边说边紧紧扒着老夫人不放,不想一回头,看到从后厅带着丫鬟出来的六娘。
六娘手上捧着一个小乌木匣子,边向前问祖母安,边打趣十娘“祖母,您看这是不是您说的小匣子,我跟玛瑙姐姐在西次间小书房找到的。十娘也在啊?我还以为哪儿来的小猴子在淘气呢。”
十娘羞得脸通红,一时间恼得不行“六姐惯会欺负人,祖母也欺负十娘,都不告诉十娘有姐们们在。”
“你这小猴子,反而倒打一耙。快起来吧,已让你六姐看了你笑话,一会儿,你七姐八姐九姐看到了,可没你六姐这么好说话。”老夫人拍拍在一旁揪着手帕的十娘。
十娘听到老夫人的话,像是想到那副被姐妹们取笑的场景,立刻从老夫人身上跳开来,还一幅受到惊吓的样子。她那小样子成功的逗笑了老夫人和六娘。十娘恼羞成怒“不许笑,不许笑。”
“好好,祖母不笑,不笑我们十娘。哎呦,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尽是惹人疼。”老夫人笑着说,身边的丫鬟婆子也都一个劲儿的恭维“那也是老夫人您宠的十小姐,小姐有您宠,也不就越发可爱了。”
六娘捧着小匣子,抬头打量着十娘,看到十娘恼羞成怒的表象下那双眼睛,那双笑吟吟却笑意不达到眼底的明亮眼眸。那双眼眸发现自己的窥视,也不躲避,竟然挑衅的上扬。六娘似笑非笑的回了十娘一个同样不躲避但温和包容的眼神。
十娘一时间搞不明白这个已经过了大选留待三年后复选的六姐是个什么意思。说道选秀,十娘只模糊的知道是三年一次由户部主办,自当今天子登基后,十年间不过举行过两次。六娘就在去年过了大选,但一没有上记名,二没有旨意赐婚,是以不得自行婚嫁,只得等下一次选秀由皇上再做定夺。
十娘这边还在回想关于陈氏跟她提过的关于选秀的只言片语,这边六娘已经捧着小匣子等着老夫人发话了。老夫人打开六娘手里的匣子,只见小匣子里是几套文房四宝,笔墨都是难得的极品。湖笔配着徽墨端砚宣纸,让人觉得雅致淡然。
老夫人摸摸这几套文房四宝,对着六娘和十娘道“‘腕底含香书今古,毫端蕰秀写春秋’,这湖笔等文房四宝原是你们祖父送我的,因着我不舍得用,也就留了下来。你们姊妹三个也就要跟着先生进学了,就一人一套吧。不要辜负我和你们祖父的一片心意。”
六娘忙拉着十娘谢恩,口中说道“‘长者赐,不敢辞’。祖母把祖父送您的文墨赐予我们姊妹,对我们寄予厚望。旁的我不敢保证,但我保证我们姊妹一定用心读书,不坠祖父云骑尉的威名。”十娘在六娘身后应道“用心读书,不坠祖父威名,不负祖母期望。”
老夫人看着六娘十娘亲密,自是高兴,忙拉两人上前来挑选文墨,又吩咐丫鬟唤八娘前来挑选。比起八娘来,老夫人更看好六娘和十娘。六娘沉稳进退有度,十娘擅谋略聪明有魄力,如若姊妹两人守望相助,未尝不能在深宫中杀出一条血路。
八娘不是不好,只是八娘不及六娘沉稳,不及十娘果敢,且八娘被掌家的大夫人教导的太过斤斤计较,唯有颜色上是六娘十娘所不能及的。是以,对于八娘家族不会轻易舍弃但也不是重点培养的人选,至于她的未来,且看她自己的造化啦。
十娘眨眨眼,在六娘拉她时就回过神来。陈氏先前没有说只有三人跟着先生就学,她一直以为姑娘中除去待嫁的五娘,从六娘开始的姐姐都要一起学习。是以,老夫人才刚说赏赐三人文墨她一时间愣住了。
十娘脑子转得飞快:三个人,也就是说六姐和自己,以及老夫人吩咐唤来的八姐,是有权利跟着先生学习的。五姐备嫁,九妹是庶女,等等,七姐?按理说姑娘里出身最高其实是七娘,朝廷正四品大员的嫡女,比起袭爵五品的大房嫡女八娘,七娘可以说是全府内出身最尊贵,最得父母宠爱的姑娘。
何以身为嫡女的七娘不用跟着先生读书识字?是祖母另有安排还是三伯父另有打算。
十娘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就要触摸到真相的边缘时,六娘悄悄的推了她一把,低声问“十妹,今天怎么一直在走神?小心祖母问你。”
☆、第12章 伯仲之间见伊吕
“十妹,今天怎么一直在走神?小心祖母问你。”十娘被六娘手上的动作一惊回过神来。
六娘笑着把十娘耳边的一溜鬓发绾到耳后,好似刚才小声说话是为了提醒十娘发髻乱了一样。果然老夫人淡淡一撇后不再关注两人的动静。十娘对六娘笑笑,低头在小匣子里挑选狼毫笔。
不一会儿,八娘也到了,八娘到了后听说要挑选文房四宝,再看了眼已经挑好湖笔的六娘和挑好徽墨的十娘,只不依不饶道“祖母又偏心六姐和十妹,也不等人家来就先让她们挑选。”老夫人只是笑,也不搭言。
六娘看着八娘轻笑“八妹,再不来挑,我跟十妹可就真把好东西挑走了。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十娘也笑“先挑的不一定就是好的,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八姐在磨蹭,我和六姐可就真的一样也不给你留了。还不快来。”
八娘看老夫人只笑不语,六娘和十娘也不会真心不礼让自己,也就不再围着老夫人蛮缠,口中道,“姐姐妹妹可得留些给我。”也挤上前去跟着姐妹们一起挑选,挑选合自己心意的笔墨。
倒是六娘赞赏的看了眼十娘,对着八娘道“十妹说的不错,最好的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适合自己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八妹可得睁大眼睛好好挑。”十娘被六娘意味深长的话,激得一个激灵。雾里看花的一条线索此时却完完全全链接了起来。
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自己的,最好的不是最合适的。七娘,七娘是阖府里出身最好的,但七娘的性格不是最合适的,最合适哪儿?六娘选秀,三年后还要参加复选,自己要和六娘八娘一起学习,跟谁学习?宫里出来的女官,学什么?学读书识字和规矩礼仪。
寻常人家的小姐姑娘都有教养嬷嬷,规矩一小就学,又何必在跟老师重学规矩?学的确实是规矩,只怕此规矩不是彼规矩。而是宫里的规矩!家族只怕是要培养自己姊妹两人,作为六娘的助力,一起进宫。姊妹守望相助,进宫争宠,为家族搏出一条路来。这才是学规矩挑湖笔背后的含义。
十娘一时间心内震惊,从未想过一定要入宫的她,一时间有些震惊茫然,不知作何感想。手指慌乱的触到清凉的澄泥砚,蓦然警醒。现在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时机地点都不对。今天已经发了很多次呆,六娘已经提醒自己好几次,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老夫人他们一定能看出端倪。有用的棋子才有培养的价值,没有价值了就是弃子。十娘压下心底的万千情绪,只专心挑选起来。
最后挑选了一方洁白疏散的鱼脑冻端砚,一方茶墨特种墨,一套包括羊毫、狼毫、兼毫、紫毫四大类在内的四种写大楷、寸楷、中楷、小楷的笔以及生宣、半熟宣、熟宣等宣纸若干。回头再看六娘和八娘挑选的文房四宝,六娘跟十娘一样选了适合自己的,八娘却选择了最好的,样样都是最好的。
古犀罗纹的歙砚,特级松烟墨,善琏湖笔以及若干泾县宣纸。六娘和十娘看着八娘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收入囊中的样子,不由得相视一笑。打量着她们反应的老夫人,暗叹果真如此,老夫人就是要借此机会暗中观察三人的表现。
自那日间,在老夫人正房选完文房四宝后,十娘就存了向六娘打探一二的心思。十娘直觉这种事情,不到最后关头,家族是没有人会坦白告知自己的,包括自己的父亲。甚至十娘在怀疑,父亲是否知情。
对于过早被踢出家族权利核心圈只拿着一点俸禄靠着家族庇护及夫人嫁妆铺子过活也能很逍遥的四老爷,十娘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种关系到家族的大事,族长和老夫人告知他是看得起他,不告知他他照样不能怎么样。
六娘就不一样了,六娘经历过选秀,且是家族目前为止唯一明面上的筹码,运作得当的话,进宫也未可知。且六娘三番二次的在老夫人面前帮助自己转圜,不管是演戏也好,还是真心相帮也罢,眼下,要想套出真相,只能从六娘着手。
是以,十娘倒是不急于一时,在共同学习期间,慢慢观察六娘的一举一动。六娘作为二房嫡女,一言一行确实沉稳且进退有度,上孝祖母长辈,下敬弟妹,对八娘和十娘照顾有加。在学问上虽不顶尖,但亦有自己一番独到见解。
甚至与内宫规矩也学的又快又好,先生只夸不愧是经过选秀的秀女,悟性一点就透。相对于八娘时时挑尖掐头和十娘的默默无闻,六娘优秀就显得尤为显眼。六娘对于八娘的挑衅从不放在眼里,反而对于十娘的沉默处处留心,时时提点十娘,甚至可以说对于十娘的有些建议从旁推波助澜,一幅协助十娘以十娘为尊的架势。
十娘愈发惊疑不定,到底还小,是以这日课前,十娘循着机会,趁着姊妹三人一起聊天时,不经意的问六娘“六姐知道七姐这段时日在做什么么?一直没见到七姐,改日我们休息的时候一起去看望七姐。”六娘看着十娘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专注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七妹这段日子忙着跟三婶儿走亲戚,十妹莫不是也想出门玩耍?”
十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六娘,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还未等十娘继续询问,八娘在一边插嘴道“什么走亲戚啊,我听我娘说,七妹是跟着三婶儿相看婆家呢!”说完自己先嗤笑一声。
“八妹慎言。”六娘呵斥八娘,八娘看着四周的丫鬟及向这边走来的先生,嘀咕一声“做了还不让人说。”也就不再说七娘的话题。
“说起来,今年我们还未去庄子上散心,也没去各家拜访。等祖母寿辰一过,少不得咱们姊妹要去各家做客走动。这会子迫不及待的想出门玩,巴巴得羡慕七妹,到时候有的你们两个丫头烦的。”
六娘笑笑转移了话题。十娘看着六娘掌控着全局,还一幅游刃有余的状态,暗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大宅门里的女人就没一个不是人精。
说话间,先生就到了。
先生今天讲解的是《三国志.蜀书》中的第五篇诸葛亮传。六娘和十娘听得津津有味,先生对着两个女学生,也来了兴致,交解的很详细,甚至加入了自己的一些见解。先生清楚的知道一般人家请内宫出来的人教导规矩礼仪,都是为了选秀。
这次的主家,只嫡女就有四人,托她教导的就有三人。且六小姐是过了大选,只等三年后的复选。以她在内宫多年的经验看,这位杜家六小姐十之□□是会入宫的。
而剩下的两个小的,说不得就是杜家为六小姐找寻的帮手。需知姊妹一起入宫在大梁并不少见,当今的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就都是出自世家萧家。
姑侄二人守望相助,一路达到后宫顶峰,并成功推当今圣上登基即位。萧家也在她两手中走上第一世家的位置,满门荣华。
说不得杜家的三个女儿能为家族谋得富贵,至于这富贵的程度,得看天意。不得不说,在内宫打滚的高老女官,看问题有一定的精准性,眼光毒辣。只她此时和十娘一样,以为她不过是家族为六娘选定的辅佐之人。
先生看着两个女学生,不由得发问:“若汝为诸葛,又当何如?”十娘这次并未沉默,也未礼让六娘,只起身子答道“若我为诸葛,当一心辅佐主上,定计策,守江山,方不负伊尹吕尚之才,不负诸葛孔明之志。”六娘看着十娘的目光晦涩难明,十娘回望六娘,嫣然一笑。
在听闻七娘的出路后,十娘瞬间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家族是为了让嫡女进宫才会花大力气找先生教导。
六娘已经入选,不出意外,三年后必进宫为妃,而她和八娘就是家族的暗棋,是家族为了六娘培养的固宠之人,八娘的颜色和自己的谋略,是六娘的沉稳之外不可或缺的。
既然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要为家族为六娘牺牲,十娘决定让自己的牺牲有价值,能被人认可。是以,她抢在六娘之前回答先生的问题,除了向先生显示自己并不如往常情况未明时表现出来的庸碌外,也是为了向六娘表明自己的作用以及自己的忠心。
“好,好一个‘伯仲之间见伊吕’,不愧是我杜家的女儿。我还是那句话,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最合适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我不是诸葛或是伊尹吕尚,我就是我,我六娘必会忠于内心,忠于杜家。”
六娘对着十娘微笑,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先生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笑道“诸葛之志两位小姐倒是有了,剩下的得看两位小姐有没有伊尚之才了。我唯望二位将来不忘今日之誓。”
“弟子在此立誓,定不忘‘伯仲之间见伊吕’之誓言。”六娘十娘齐声应道。
☆、第13章 霜陨芦花泪湿衣
学堂里一番问答,无形间让六娘十娘姊妹两关系更加亲厚,因着同一个目标,为了家族和未来,六娘平日里对十娘更加照拂,十娘也更加尊敬这位六姐。
陈氏一开始还奇怪跟八娘关系一向不错的十娘怎得转了性跟在六娘身后,还在想是否是二夫人为了掌家权拉拢自己不成要从十娘下手。
自己出嫁前家里父兄就曾言,杜家下一代必送女入宫,而自己的继女参选的可能性很大,是以耳提面命的交代过要好好教导继女。处的好了,说不得以后就是自己孩子的贵人。陈氏是她母亲教导出来的,自然懂得家中长辈提点的用意,是以自嫁入杜府前,就已经做好了跟继女好好相处的打算。
她并不急着笼络四老爷和拿回后院管理权,而是一开始就打算从十娘入手在杜府立足。可嫁过来后发现,情况比自己预计的好很多,侧夫人和庶子不知是何原因被罚,暂时无力给自己添堵;四老爷对自己亲热不足,但还算尊重;自己的继女也是个聪明的,教导之事也顺利从老夫人手中接过。着丫鬟悄悄打探才知道,原来是庶子被罚背后有继女的算计,不管是十娘是为着自己还是给继母送人情,这情她都领了。
慢慢相处后发觉,甚至因着继女对自己的维护,老夫人对自己也偶尔提点,四老爷对自己也有感念,后院管理权也顺理成章的从黎氏手中接过。甚至借着上次事件让黎氏自讨苦吃,让十娘更加信服自己。
是以,对于这个继女,陈氏也是真心有几分喜爱。因着前些日子跟三房联手打压了大房,二房近来隐隐有拉拢自己之意,三夫人跟着三老爷一直在任上,这次为着七娘的婚事才会停留,七娘出嫁后,三夫人必回三老爷身边,在府内不会长久经营,四房就是二房拉拢的首要对象。
现在好不容易跟继女关系亲近些,陈氏还不想因着旁的事妨碍到继女对自己的尊敬,是以对二房防得紧。等打探消息的丫鬟回来后,陈氏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不得不为十娘的聪慧和果敢叹服,自己这个继女真真是看得清形势,在家中长辈无一人透漏出让她参加选秀的意思时,仅仅凭着六娘的只言片语和家学中对姊妹们的教导就揣度出了当家人的意思,并且抓准时机表明忠心,让家族和六娘对她更为放心。不得不说真真是个好苗子,果然是个妙人儿!
陈氏这边想明白关键后就丢开手去,不再过问十娘在学堂中的事情,自己的继女是个拎得清会审时度势的聪明姑娘,自己只要保证后院相对干净,不让黎氏坏了整个布局就好。陈氏心里其实还有点好奇杜家老夫人对此是个什么章程。而被陈氏好奇的杜家老夫人,对于六娘十娘交好自然是乐见其成。至于谁辅佐谁的问题,还不急于一时定下来。
对于长辈们的关注,十娘并不知晓,倒是觉得新先生是个胸内有丘壑的奇女子,时常课后请教学问,长进了不少。因着先生学识好,一时间姊妹几人跟着新先生学习倒也融洽。
十娘这段日子过得有序而充实,五禽戏已经学完了,玉桂开始教她简单的制药,先生讲三国志制衡之道讲的有趣实用,十娘倒也不觉得累。但陈氏却坚持要十娘劳逸结合,凡先生休沐就停掉她医学课,让她趁此机会松快松快。
因此这日里,先生休沐,十娘也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贵妃榻上边饮茶边看话本。看话本子正入迷,就听得宝琴招呼玉桂的声音。得到十娘抬头时,宝琴已经打起帘子让了玉桂进屋,十娘忙起身站迎。对于陈氏身边的大丫鬟,十娘一向尊重,对玉桂这个教导医术的老师,十娘就更是不会怠慢。侍书不用十娘吩咐自是去重新备茶水点心。
“姐姐怎么过来了?劳烦姐姐亲自跑一趟,唤个小丫鬟给我带个话我自去找姐姐就好。姐姐这会子亲自前来,是母亲有事吩咐十娘么?看我,光顾着跟姐姐说话,都忘了请姐姐坐下喝杯茶歇歇脚。姐姐快请坐,听闻姐姐爱吃的玫瑰露,您尝尝我这的玫瑰露。”十娘说话间侍书就把玫瑰露盛在透明的玻璃碗内端给了玉桂。
玉桂先是谢了十娘的好意,半身前倾的坐在凳子上饮了一盏玫瑰露,用帕子拭去嘴角沾上的红艳,方开口赞道:“十小姐的花露做得越发香醇了,奴婢自愧不如,真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啦。”
玉桂既教导十娘,跟十娘的情分自是不同寻常,说话间就打趣起十娘来。这话也就玉桂说得,换了连翘等其他四夫人的大丫鬟,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十娘倒是对玉桂的说法很是一笑而过“师傅快别取笑人,我也就这点子在吃食上的出息,不给您老人家丢脸就阿弥陀佛了。”
玉桂笑着讨饶“我的十小姐,在说下去我赶明儿都不敢上门来教您啦,奴婢啊谢谢十小姐的招待。夫人唤我来,是要告知小姐,二十五日老夫人大寿,各家女眷到时候会来府上拜寿,小姐的舅母也会前来,到时候请小姐准备好给舅太太等长辈的小礼物,以免失礼于人前。”
陈氏回门时因着时间仓促就未带领十娘同回娘家,说起来,这是十娘第一次要见到陈氏的娘家人。因着陈氏嫁入杜府,老夫人过寿,陈家必定来人,到时候于情于理十娘都要拜见陈家的舅母,就是不知道这次是陈家哪位夫人前来。说道陈家夫人,十娘就想到了自己的舅母陆家夫人。
因着母亲的死,陆家一直对父亲和杜府有怨言,又因着自己,还维持着表面的联系。年节时也会派人送上年礼,但自己守孝常年在南山,陆家人就不再出面各种杜家举办的宴会。今年父亲又娶了新夫人,也不知道陆家舅母们今年会不会出现在老夫人五十五岁的大寿上。不管怎样,到底是骨肉至亲,十娘因着玉桂和陈氏的提醒,决定在给陈家舅母们准备绣品时给自己的舅母们也准备一份。
“十娘谢母亲提醒,常听人说起陈家的舅舅们英勇善战,不想过几日就能见到舅母们。十娘会好好准备给舅母的见面礼的,请母亲放心。”十娘对着玉桂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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