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化精修士啊!
天晓得送进去乃是筑基入门的公孙谌是如何跳过阶等,直接踏入化精。时人猜测,许是他在秘境得有大造化,可而后一同入内的公孙门徒否认此事,言道乃是公孙谌心性坚定,在秘境中悟出心剑,始有破境之能。
稚子初啼,再无人可挡。
一晃二十载,北玄大陆再无人敢忽视这个名号。
侍从弯腰送着这人进门,那凌冽肃杀的寒意,也在瞬息间侵染了整个房间,仿若万年不化的冰雪落下,凌厉冰冷中透出一丝薄凉的戾气。
如玉?
他听到入门来的青年这般唤道。
得言如此,正托腮看着堂下热闹的人总算回头,一切面容皆遮盖在面纱之下,唯独那双眼眸潋滟,正泛着红,仿若垂泪。
这弥漫室内的冰冷可远比春寒料峭要唬人得多,颜如玉在感觉到这气息后,却冷不丁笑出声来,边笑着边试图起身,手中拎着的酒壶也不落下,你可算是出关了。
那懒懒上扬的尾音透着惑人,就跟一把小钩子似的。
侍从还欲再听,便被直接扫地出门。
只是隔着一道门,他也能感觉到原本透入骨髓的寒意在慢慢褪.去。
屋内,颜如玉还在扑腾。
他已经有了醉意,眼前看着的一个公孙谌,这么一晃眼,就变作了两个。
他迷迷瞪瞪心中一惊,咕哝起来,怎么,有两个?声音低下去,变得软绵轻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迷糊着事情。
一个,公孙谌?
不对,是两个了。
可都是黑的?
说到最后那句话,便是呢喃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
公孙谌光是看着屋内的酒壶,就知道颜如玉吃得不少酒。更莫论那借着酒劲说话的软绵,在他清醒的时候,可是从未有之。
颜如玉的手一轻,酒壶被他人取走。
他用那双迷茫的眼瞧着,那一个、两个公孙谌拎着酒壶吃,酒香溢散,他便生了不满。将那迷糊的事情丢到脑后,他撑着桌面起身,踉跄着扑了过去,撞入温暖的怀中。
眼只看着那酒,馋着呢。
却也缠着。
也给我一口。他伸出小尾指,掐着比划,最后一口。他讨饶着说,那乖顺的眼便往公孙谌的手中瞧,只欲再喝上一口两口三四口去。
公孙谌摘下颜如玉的面纱,那张粉红如桃李的面容就露在他的面前,那透红的眼尾也有了来处。
不能再吃。
公孙谌用着在菩提瀑布旁的口吻说道。
可眼下的颜如玉却没再那么听从了,他只觉得肚中在烧,心尖也在烧,便要吃些冰凉的来浇灌那灼热。听着那冷冰冰的人拒绝了他,他便扁着嘴,试图去扒拉公孙谌的胳膊。
清醒的颜如玉从不会主动靠近公孙谌,不管是哪一个都是。
但现在他可是鼓足劲儿,打定主意一定要再偷咪上一口。
公孙谌的眼里闪过极淡的笑意,见他缠得紧,便当着他的面一口饮尽壶中酒,再当着颜如玉的面将壶口倾倒,放入他的怀中。
就算是再迷糊入醉的小酒鬼,也该明白是半点都不剩下了。
颜如玉抱着失而复得的酒壶懵懵着,歪着脑袋看公孙谌,那清透的眼眸如同雨蒙蒙般有着水汽,不一会,那眨了眨眼,水珠如串,竟是无声无息哭了。
公孙谌浑身冰冷的气息一顿,手指轻柔擦去他眼角的泪痕,怎这么缠人?
颜如玉抱着酒壶抽抽噎噎,跟个小泪壶一般,说哭便不带停的,当真是万年坚冰也要让他哭得融化了。
公孙谌抱着他,就跟抱着个小宝宝一般,大手拍着他的背脊,好端端一个修士,竟成了哄人的姿态,莫要哭了。
却也是不会哄人。
这声听着比外头的承重柱还要硬。
眼下正好是公孙谌要紧的时间,气息与境界如此,当真是如寒冰一般,就连性格也是冷硬如铁,不容有变。只是那怀抱却是暖的,拍在背上的大手也一下一下,让人倍感安全。
颜如玉便小声了些,仍哭着,却也说话,你抢,人,不对。
他竟是一副要从头算账的模样。
公孙谌也听着,对。
这个对,也不知道是应他那句话,还是强说抢人是对的。颜如玉也懵了一懵,只当他在附和自己的话,便高兴了一点。
他抱着酒壶愣着,过不多时,他像个小老头般长长叹了口气,连哭也停了。
算了,也是,好事了。
他慢吞吞地说着,小脸愁愁的,也是极好看。
刚好,救,不会,再出事。
他说得颠三倒四,也理不清他的逻辑。
公孙谌想要将他怀里的酒壶给拿走,颜如玉却是一使劲,揣进怀里不给动弹了,小.嘴一瘪就是气,我,跟你说,我也会生气气的他打了个小哈欠,原本的生气被拖得长长的,变成了生气气,有了三分怪异的可爱。
却是不理,拧着眉头继续说道:不要,总吵架。劝不听,真是,烦人
他边说着烦人,却边扯着公孙谌的袖子。
我想救你
公孙谌声音轻轻的,冷冷的,你想救我,还是救那个疯子?
攥着漆黑滚金边的袖口,颜如玉认认真真思索了一盏茶,然后又变成小泪壶,呜,欺负人,那,那不一样吗?十日醉的后劲开始起来了,在他的眼中,原本或一或二的公孙谌,这下真彻底变成两个了。
这让颜如玉当真有了种黑白交加的感觉,这迷糊中一着急!
他更馋了。
他边哭着,边慢吞吞将酒壶倾回来,然后软着劲去瞅壶里有没有酒。
可真是愁人,也不知这将喝的是酒水还是泪水。
公孙谌无法,取了灵液塞到他手中,又用了巧劲将酒壶给取走。颜如玉捧着灵液蒙了下,惯性吸了一大口,熟悉的味道充盈着唇舌间,让他也安静了下来。
自然不一样。
他听到有冰凉如刀的声音擦过。
抽刀断水,命脉已绝,他此生不再有过去。公孙谌薄凉如冰,舍弃记忆,舍去过往,彻底堕.落自血脉诅咒
颜如玉哪怕沉于醉意,也被敲醒三分。
血脉这词何其敏感,直叫人遍体发凉,难道他已知自己过往身世岁月?!
公孙谌分明感觉到那瞬间的僵硬,却摩挲着他细嫩的下颚,像是压根不放在心上,只去说别的事情。
如玉常将我与他看做一人,那哪种性格,更让你欢喜?
酒意正浓,惊悚的劲儿过去了,缠人的困意又爬了上来。颜如玉总觉得公孙谌不大对劲,偏还去细想那个问题。
他本就醉,再有那乱糟糟的记忆在脑中穿行而过,那话一不留神就从嘴里跑出来了,我怕他也信他。那不自觉流露的亲昵之下,却有寒意刮骨,连带桌椅摆设都结了一层冰霜,正是气息外露之象。
整间屋内,唯独他们相拥这方寸之地,还留着生机。
颜如玉觉得有点冷,便缩了缩。
白大佬翻脸无情,暴戾恣睢,当真是晴也有时阴也有。初见时接连的痛苦至今难以忘却,毕竟可算是他两世来濒死次数最多的时候。
可在不知山处,他应了颜如玉的贪求,也踏着白莲做到了这点。他肆意妄为,却也守诺,数次救人,心中已然有诸多信赖。
而黑大佬
颜如玉想到这,便去瞧他。
此刻小酒鬼眼里,两人又变作一人,漆黑的长袍清晰可见,自是黑大佬。
冷冰冰,以为是个白团子,其实是个白切黑。
心里的暴戾疯狂少不了多少,说是好人却更是个恶人。回归时的活魂说撕便撕,强行挣开能让凡人穿过的缝隙;分明重伤却又不说,打坐是说突破却分明是疗伤。
强把人皮裹凶心,最是表里不一。
是他最喜欢的主角,却也不是他想的主角他终究是迟了些。
但是
小酒鬼伸手去摸了他的脸。
又摸了摸手心,跟个骚扰的小混.蛋似的。
是暖的啊。
他叹息了一声,满足地眯起眼:我最是喜欢你了。
第29章
颜如玉一醉十日, 清醒的时候,盯着头顶陌生的床帐发呆。醒来后的记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只想表演个当场晕倒再睡个十天。
十日醉当真好喝, 但是这嘴巴, 也确实是没堵门。
颜如玉痛定思痛, 酒, 还是得喝。
但是得避开公孙谌来喝。
不然酒后可不知道还会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思痛完, 他开始打量这间屋子,色调极其淡雅, 干净利落, 没有多余的摆设。他再低头,身上盖着的薄被是纯黑, 只有枕头是湛蓝。
这种奇怪的组合让他想起《风起云涌》里的描写。
这是公孙谌的屋子?
他到公孙家了?
颜如玉蓦然起身, 身上素色的里衣让他抓了抓头发,打算在储物空间里扒拉件衣服来穿。只是刚下了地,就发现边上的架子放着一套显眼得无法忽视的衣裳。
他瞧着那极其繁华滚金的服饰陷入了沉默, 就算是在颜家, 他也从未穿过如此奢华的衣裳,这北玄大陆的风格与东游的内敛着实是不同。
他比划了两下,发现正是合身。
得, 确实是为他准备的。
颜如玉慢吞吞给自身套上了,唯独在最后的腰佩上废了点功夫。他低头打量着这身大红如火的长袍, 有些不太自在。
他从未穿过这般鲜艳的服饰。
叩叩
门很有礼地敲了两下,旋即公孙谌出现在门外。
归于公孙世家,他身上换的衣服虽仍是漆黑, 却更显奢华靡靡, 让颜如玉原本有的尴尬散去, 忍不住笑起来,这是家中习惯?他捋了捋袖口,指尖摩挲到繁复的纹路。
公孙谌冷道:公孙尚黑红,重容颜,好打扮。
颜如玉挑眉,这些细节可不会在小说中出现,闻言他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这岂不是□□裸表达了公孙家人是颜控?
公孙谌:可要出去走走?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语气更是硬邦邦,毫无柔软之处。颜如玉却连连点头,走到门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那鲜活神色流露于表,赫然没被那冷气侵蚀。
路上,颜如玉才问道:可是到了要紧时候?
公孙谌:将要突破,气息无法遏制。本该收放自如的气势在此刻只会愈攀愈高,毫无遮掩可能。
颜如玉敛眉,这便是欲与天公试比高?每每突破新的境界,必定是要得天道锤炼,此刻渡劫,万没有留手退步的可能。
两人并肩而走,只是为了让久睡的颜如玉活动筋骨罢了。
可这般景象,却已经惊呆了无数人。
公孙离目瞪口呆,下意识用鞭柄戳了戳身旁堂兄弟的腰眼,是不是昨儿的幻术还未解开,还是说我眼瞎了,出现了幻觉?
堂兄弟的脸色更加难看,幽幽说道:咱们余毒未清吧?怎么会幻想出有人与公孙谌并肩而走的温情景象?!
公孙离发了会愣,把九节鞭收了起来,匆匆赶了上去。
不成,我不信!
那堂兄弟与公孙谌的关系没公孙离那么好,也没追赶上去,只是站在原地顿了顿,飘魂似地回了药堂,决定再取些灵药治治眼。
北玄大陆的世家并不像东游门派那般疏远人世,反而是与凡人混住仙城。寻常人家也是流传着仙家的故事,也有凭借人间供奉修行的香火道,实在别具一格。
而公孙世家,其本家也是在始安仙城扎根,分家无数。
东游因仙迹少有显露,俗世以皇权为上。北玄世家不忌踪迹,故皇权敬仙,少有霸主。颜如玉津津有味地听着公孙谌讲古,余光看到有人自后面赶上。
颜如玉:大佬?
公孙谌:公孙离。这话像是在给颜如玉介绍,又像是在叫公孙离的名字。
颜如玉恍然,这名字他也是有点印象的。
这位仁兄在公孙离出现时,还为了渡劫的公孙谌挡过一剑,只不过应当是个路人甲,后期压根没出现。如果他不是为了颜如玉的宝贝主角挡枪过,也是难记住这名字。
既然是对大佬好的难得人物,颜如玉粲然一笑,你好,我叫颜如玉。这介绍可是一点都不古意,可公孙离正眼一瞧颜如玉笑吟吟的模样,当即觉得心脉不正常。
仿佛心中有小动物乱撞,像极了要扑腾出来的模样。他心道不妙,立刻去瞧公孙谌冰冷的脸
小动物摔死了,公孙离安心了。
这位小郎君再好看,他也不能夺他人所好不是?
他道:如玉如玉,这可正是个好名字。你是十七郎的朋友?
颜如玉眨了眨眼,笑意更浓,十七郎是公孙谌的排序?
公孙离:这是主家的排行,我虚长些年岁,排行第八。
颜如玉得了这些小细节,忍不住去瞧公孙谌,笑着说道:那我还不如叫你十七哥得了,那不至于分不清楚。
他本是玩笑,却看到公孙谌颔首,淡淡说道:可。
颜如玉有些手足无措,面色微红,那我真叫了?
公孙谌低头看他,面无表情,只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直瞧着他,那模样仿佛是在等。只不过是个简单的称谓,却因为双方的在意而显得暧.昧。
颜如玉犹豫片刻,心一横,不过是个口头称呼,又是自己提起的,有什么好迟疑不前的?
十七哥。颜如玉道,日后,可要多多指教了。慵懒狭长的眼眸透着促狭的笑意,他半心半意地作揖行了礼。
对面的公孙离揉了揉眼,他方才是错觉?
怎么会觉得那一瞬,公孙谌眼中闪过了阴郁的独占暴虐?这种激烈的情绪可真不像他,尤其是当下将要突破的时刻。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