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诚如黑大佬所说,那件大氅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哪怕是在灵气风暴中都牢牢护着颜如玉,直到这场狂猎的风暴往远去席去。
颜如玉狼狈地趴在地上,干呕了几声,才勉强坐起来。
龟裂破碎的大地赤红,但在灵气风暴下逐渐冰冻,他站在干裂的土地上,仿佛一点一点看着往后不知山处会有的进程。融化的雪水逐渐凝固成冰,眼下他坐着的地方还算是干燥,仿佛是某处悬崖峭壁之上。
他寻了处干燥地裂缝躲了进去。
刚才他看过了,天上地下没有任何的变动,除了那肆虐的灵气风暴,不知山处跟无人一般死寂。
颜如玉按了按肚子,他感觉到了强烈的饥饿。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再没吃的他估计会饿死。
颜如玉苦笑起来,年轻的公孙谌对白大佬似乎颇有敌意,或者在他看来那个疯癫之人不可能是他。
但是颜如玉又怎能放手不管?
如果刚才公孙谌所说是真的,历史的改变收束是有代价的,那现在不知山处如此寂静,大佬应该不会在这里不在现世难道是在乱葬岗?
颜如玉决定立刻裹着大氅躺下睡觉。
他本以为自己会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入睡,可实际上他怀疑他的后脑勺刚碰到地面的那瞬间,他就嘎嘣失去了意识,直接遁入了梦境。
眼皮一暗,颜如玉摇晃着站稳,还未看清周围的景物,便隐约感觉到自身扭曲模糊了一瞬,却又强停在原处。
颜如玉挣扎着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发现确实是在乱葬岗。
却也不完全是乱葬岗。
原本该有的无数石碑扭曲破碎,时而模糊时而显露,而最中心的原无字碑诡异地坍塌了一半,余下的呈现扭曲状态,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昏暗晦涩的天地间,一股玄妙排斥的感觉降临着,扭曲着,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彻底排除出去。
颜如玉定睛一瞧,那靠坐在原无字碑下的身影,不是公孙谌,却又是谁呢?
他急切地小跑过去,无视了所有的扭曲模糊,跪倒在公孙谌的身边,下意识便去摸他的鼻子底下试探呼吸。
为什么回来?
公孙谌睁开眼,显然他只是在假寐。
颜如玉:你是故意的?他还以为是不小心的失误才会把他抛在灵气风暴里,可听这话的意思
这种本想并肩作战却被抛出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气成河豚。
公孙谌奇怪地说道:你很生气?他拧眉的模样,与年轻的他出奇相似,即便狼狈成这样,我都高抬贵手放过你了还比比的傲视还是展露无遗。他抬手胡噜了下颜如玉的脑袋,又往下不耐烦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赫然是随便糊弄的姿态。
但是摸着摸着还不撒手了。
颜如玉:你在摸狗吗大佬?这呼噜个没完了都!
公孙谌哑声道:我在你身上留了道禁制
他吐了口血。
你不会死。
颜如玉眨了眨眼。
他想救世,又想救己。
公孙谌在回应他的承诺,这两桩事情,他都做到了。
颜如玉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正想说话,却看到刚刚还半死不活的公孙谌坐了起来,他的眼神犀利地看着颜如玉,从他的眉眼到他身上披着的大氅,他沉着脸,你遇到了谁?那杀意浓重得哟,一下子就赶走了所有的感动。
他掀开那件大氅,公孙谌?那冰凉厌恶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在提及他自己。
颜如玉:这他娘是怎么认出来的?而且黑大佬觉得未来的自己是疯子,白大佬讨厌年轻的自己,这还怎么搞?!
第14章
相看两厌这种事情,常出现在针锋相对的人身上。
但如果这两人实则是同一人该如何?
颜如玉头疼。
但现在最头疼的还不是此,而是这扭曲幻化的环境。他看着靠坐在原无字碑上冷漠看他的大佬,那也是大佬,且他说改变历史需要付出代价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公孙谌扬眉,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重点是这个吗大佬?!
颜如玉:言之有物,为何不能听?触手可及的温度越发冰凉,已经几乎和之前在摸冰块的触感一样了。
他着急起来,却是不可能再见这么下去。
颜如玉握住公孙谌的手掌抵在自己额头,把灭世白莲召唤出来,它是寄宿在我体内的对吗?我既回来了,你当然可以使用才对。
很多时候他不说,不是不知道。
只是懒得。
颜如玉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藏拙。虽然他也没什么好藏的,但对于发觉的事情,没必要大声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
灭世白莲只可能寄宿在他的体内,每一次调动时都会消耗颜如玉的魂魄,这才是他在火焰倾巢而出时困顿得不行的缘故。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八.九不离十吧。
公孙谌的脸色变了变,古怪地看着他片刻:灭世白莲最初确实是寄宿在你的体内,不过在取出白石和献祭大阵相融后,受损严重。他用力一记拍在颜如玉的额头,弹得通红后,随意地扯过大氅重新丢在他的肩膀上。
他靠在墓碑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没察觉吗?你出现的时候,那些扭曲就中止了。
颜如玉挑眉,错过身去看周遭的环境。
公孙谌背靠着的墓碑原已经扭曲成混沌,可是现在隐约能见其静滞的模样。像是有什么在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让所有的事态都保留在最狼狈的瞬间。
这是他引起的?
颜如玉转过去的头被公孙谌给扭回来了,他诡异地笑起来,历史修正的收束轰塌了这里,倒是帮了我个大忙。可瞧来,你是它们钟爱之物,半点都不肯损伤,连带着这收束线的修正都被迫停滞了。
我原本丢你进灵气风暴,那足够让你离开不知山处。
现在不知山处到处是裂缝,尽管有人施加外力封闭了秘境,可内里的动荡与天地气息终究还是外泄,他强行施加的禁制,本来应该能够让颜如玉离开不知山处。至于出去后到底会不会被牡华天宗的人抓住,那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颜如玉知道大佬此举,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只是不知为何出了差错,他没出去不说,反而和小说时间线上的公孙谌见了一面。
颜如玉:那这是没事的意思了?
公孙谌随便地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回答颜如玉的话,反而挑着他刚刚岔过去的话头回来,你见到的公孙谌,是什么岁数?
颜如玉: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看起来虽然冰冷淡漠,但是脾气其实蛮温和的。他想着黑大佬的告诫,不由得说道。
公孙谌神色微妙,你把他当做好人?
颜如玉上下打量了眼公孙谌,他是万万说不出眼前这人是好人这个评价,但是几十年后的黑大佬,他毫无疑问地点了点头。
小说里最初的公孙谌虽然不完全是善良守序阵营,可好歹也站在正义的一面。
那好人这个评价也勉强合适,更别说在那短短的相处中,颜如玉并未感觉到如现在这般隐隐发毛的恐怖。哪怕是现在,他已经能够坐在在这个男人一臂的距离,但危险的感觉从未散去。
公孙谌笑了,并起双指指了指他的太阳穴,你看到的公孙谌伪装得倒是不错,倒是蛮会克制。
颜如玉:我不认为那是伪装。
公孙谌嗤笑了一声,薄凉地说道:公孙谌彻头彻尾就是个疯子,倘若你现在瞧着他克制如君子,那不过是假象。
颜如玉默默把大氅掩得更严实点,你们似乎都很排斥对方。
公孙谌:给你一个忠告,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公孙谌。
颜如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种将对方完全排他的态度可真是完全一个人,就这还能互相看不上彼此呢?
他边敷衍地点头边低头看着重新覆盖住他的大氅。
说实在的他还蛮喜欢这件大氅,低调纯黑,能够保持他的正常体温,甚至还吸收掉那些血污,让他整个干干净净。有时候这修仙界的东西,也还是蛮便利的。
公孙谌敛去笑意,危险地看着颜如玉身上的这件衣服,然后下一瞬它的残骸就碎裂在地上了。
颜如玉:?草!我哔哔你大爷!
他刚刚在心里表达完对这大氅的喜爱之情,这件能在灵气风暴中存活的宝器就这么活生生被公孙谌给毁了!
阴晴不定、变化甚至比夏日雨还要快的大佬起身,将颜如玉随随便便地搂在怀里。他眼前一晃,他们从乱葬岗出来了。
那寒冷干燥的缝隙如旧,公孙谌抱着他走出了那里。他抓紧大佬的衣襟问道:所以历史的修正收束对你真的没有影响吗?
颜如玉不得不把惨死的大氅抛在脑后。
阿门,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苦命的大氅。
公孙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拽着衣襟的手,然后又上移瞧着他的脖子,这在短暂的几个呼吸内,颜如玉有种脖子或手要保不住了的错觉。但是最终大佬似乎移开了视线,平静地望着前面,历史的收束随着事态变化的大小而存在定量,扛过去便无事了。
实际上,当一段历史发生剧烈的改变,历史长河自然的收束会将那个变数泯灭或直接抛回他该存在的地方。身为变数,公孙谌也理应如此,可是当他与那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的时候,颜如玉贸贸然闯了回来。
他的存在,隔开了历史的修正收束。
像是它们不愿意,或者无法伤害颜如玉。
这可真是有趣。
颜如玉缩在了大佬的怀里,其实他想争辩自己能走,但是在大佬无视了他第一次的建议后,他安分地闭嘴了。
现在的大佬看起来很好说话,但他可没忘记自己之前的受伤。
只不过当他看着大佬干脆离开了不知山处,甚至凌空走在牡华天宗的内府,油然而生一种这个人究竟多强大的疑惑。
他先是和几百个仙尊扯掰了一顿,然后把自己硬生生砸进大阵,扛了一顿灵气风暴的撕裂,最后直面历史的修正收束而现在,他肆意地行走在半空中,脚底下是绚烂多彩的云雾,如同雾气般丝丝成缕的灵气汇聚的彩霞倒挂在天际,公孙谌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踏了过去。
颜如玉现在有点猜到为何最终公孙谌只能被镇压,或许只做到这点,他的敌人们就已经付出了无数的代价。
他看到公孙谌皱眉,扣在腰上的手指动了动。
颜如玉敏锐地按住了那只手,大佬想做什么?他不知道公孙谌是怎么出了不知山处,但他们现在可是在内府!
公孙谌:杀了这些碍事的小花精。
颜如玉:?花精?!
他立刻扭了扭脖子,试图在他们周身看到任何一只小小精灵。
那惊讶喜悦的神色流露于表。
公孙谌慢吞吞地说道:你见识过几百个仙尊大战,见识了灭世白莲,也遇过时空交汇的罕有之事,可这里面最触动你的,反而是一只小小的花精?
颜如玉:但那不一样!
仙侠故事看多了,电视里吊威亚飞来飞去的仙人也不是没有。特效做足了倒也看得爽快,可是花精这种非人的小生灵怎么一样?!
那可是精灵!
公孙谌显然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他面无表情地将一只小小花精砸在了颜如玉的肚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用掌心拢住这只晕头转脑的小精灵。
为此,颜如玉甚至能原谅自己现在这个不得体的公主抱。
在大佬施法之下,他能够清楚看到那只小小花精的样貌,尖尖的耳朵,散发着淡光的小脸,精致类人的存在背后有着小小的翅膀,可爱得捧在手心都止不住。
这些小花精很喜欢颜如玉。
在颜如玉还未得见的虚空中,聚集而来的小小花精是如此之多。它们似乎不畏惧公孙谌的杀意,只一心朝着颜如玉身边凑。
那会暴露他们的踪迹。
公孙谌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抱着颜如玉掠向远方。
他的速度极快,颜如玉拢着小花精无法抬头,额头抵在冰凉的胸膛上,只感觉到不断擦过的风声。
那如同一道光,只是无人瞧见,在掠过内府后,径直朝着外门扑去。内府,外门,牡华天宗熟悉的一切正在被不断地抛在身后。等到公孙谌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颜如玉耳边传来陌生,却有点熟悉的声音。
叫卖声,吆喝声,是窃窃私语,是大声喧闹,是人声鼎沸,是人间烟火气。
他们在人间停下。
这座仙城是距离牡华天宗较远,虽然归属于牡华天宗,但实际上现在仙门闹出的事情应当还未传到这里。或者说就算传到这里,也应该只有城主那些人才知道。
底下的百姓修士们依旧正常生活,这市集也是如此吵闹。
颜如玉少说得有十几年没感受到这种热闹了,牡华天宗人多是多,却从来都没有这种充足的人味。
公孙谌毫不在意地显露了身形,自然地走进了一家专门为修仙者服务的仙绣坊。侍者们迎了上来,对客人们的姿势毫无疑义,颜如玉甚至怀疑他们的笑容都没有半点动摇。
两位需要什么呢?咱这有着最上等的云织纱,两天前还刚到了一批天蚕丝,是制作法衣上好的材料她叭叭的介绍还未说完,就被公孙谌打断。
我要一位天娘制作的法衣,三天内要拿到。
公孙谌冷冷地说道:比照着他的身形做。这说的显然是他怀里的少年。
侍者心里闪过无数个情.人宠物的猜测,面上镇定地说道:正巧坊内有位天娘有空,不过我们需要量一量这位公子的身形,以及您要选的材料她正说着倒背如流的话,但见那原本安分呆在那位冷峻强大的修仙者怀中的少年动了动,从他怀里抬起了小脑袋打量起坊内的情况。
侍者直接就看到了那张脸,一瞬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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