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要结束了。
颜如玉留意到他看着地上那昏睡身体的眼神,依旧是温柔的、眷恋的,他道:如玉是独一无二的造物,也会是最好的祭品。
龙丘灵闭眼,厌恶地说道:你们都被他蛊惑了!我受够了,我真是受够了!她转身离开了这个密室。
颜辉在这里停留了很久,视线挥之不去。
但是最终他也离开了。
颜如玉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自己,苦恼地说道:就把我丢在这里了?有够随便的。龙丘灵看起来还活着,至于是哪种姿态活着,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他能做的也仅限于此。
公孙谌诡谲地笑起来,你躺的这里,就在阵眼的下方。似乎当他不想要人看到他的时候,就算已经是仙尊的颜辉,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当然也没有发现颜如玉的异样。
颜如玉打量着这灰扑扑的地方,撇撇嘴地说道:要死在这里也太昏暗了点。
公孙谌赞同地颔首:你说得不错,该去更为敞亮的地方。
颜如玉:?他倒也没这么说。
颜如玉被大佬轻飘飘推回身体,然后又搓了个火丸子丢了下去,搂着腰离开了这道密室。
这密室这么容易就进进出出可真是愧对它的名头还天底下最不可能,这天下倒数第一吧。在出了密室后,他们就在急剧往上窜,那让颜如玉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你冷?公孙谌奇怪地问道。
他把颜如玉抬起的脑袋按了回去,正啃上自己的锁骨。
颜如玉装死。
公孙谌掐了下他的腰,让他成功破防后打了个喷嚏,不得不被迫开口:如果大佬还记得的话,我是个普通凡人。
他在普通和凡人上重音,任谁都听得出他的意思。
你不是。
公孙谌的眼神很冷,凉飕飕,但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明显,异常诡谲,如果你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的手掌伸进那轻薄的衣物内,紧紧贴在颜如玉的后腰上。暖流顺着那皮肉接触的地方奔腾到四肢,颜如玉几乎要喟叹,他感觉活了过来。
这反差让颜如玉刚提起来的心又猛地放了回去。
这不应该。
颜如玉告诫自己,他不该对公孙谌这个行走核.武.器放松。
放松又不会有坏处。
另一个声音小小地说道。
总不会比既定的结局更糟糕了。
会更糟糕。
颜如玉面无表情地想。
天真。
真是太天真了,他怎么会以为相信一个行走核.武.器会有什么好主意呢?比起任何其他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极致的破坏与最坏的结局!
公孙谌抱着他闯入了不知山处的会场。
重复一遍。
大佬,抱着他,闯进了,有几百个修仙者大能,的,不知山处会场!!!
是你。
蓝叶舟在看到公孙谌的瞬间,就猜到他是在牡华天宗放肆之人。
公孙谌:老奸巨猾,你的脑子总是转得快。
蓝叶舟蹙眉,这话不中听,可听起来却是认识他的。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如这等气势的男子,但凡见过,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颜辉的声音紧随而来,放下我儿!
只露出个后脑勺的颜如玉:眼睛真尖,早知道就换身衣服。
公孙谌冷笑,你的婆娘却是不肯认他呢。
此话顿时引来旁人对颜辉投去视线。
颜辉脸色一冷,一把巨剑在他脚下出现,无耻小儿,住口!
公孙谌却是松开手。
颜如玉一惊,险些以为自己要跌落下去。却发现脚底踩着硬物,低头一瞧,是一只黑鹤。其背微弯,翅膀却是冷硬,散发着铁羽光泽。他看了下四周,原本空荡荡的半空充斥着无数只铁羽黑鹤,它们眼眸死寂无光,是早已死去的荒芜气息。
可一只,与百只,千只带来的恐惧感是截然不同的!它们密密麻麻挤占了天际,是铺天盖地的暗色。
然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如玉?他是颜如玉?
那个天下第一美人???
踉跄站稳的少年循声抬头,那张脸印入无数人的眼眸。
是惊鸿。
是极致的苍雪。
蓝叶舟猛地站起身,不好!他们藏了如此之久,恰恰是为了避免这等情况!
与此同时,公孙谌冰凉的嗓音滑入颜如玉的耳朵,与那漫天的窃窃私语一起化作了无形的牢笼,层层禁锢住颜如玉软若无骨的腰身。
可知为何颜家藏匿你这般多年,是为护你?
他道,不,是为护他们。
公孙谌悄悄地,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越是强大者,便越不敢直视动摇的心境,不堪诱.惑的自身,自以为傲的境界,你抬眼的瞬间皆是要吞噬下腹的欲.望,是连血脉也无法阻遏的疯狂!
颜如玉本身,便是最妖异的造物。
脚下,破裂的板石在白莲灼烧中融化,绵延铺开的火海是在密室开始点燃,继而吞噬着阵法脉络,追逐着灵气奔腾而来,腾空千里
毁天灭地的吞吐动摇着会场,也动摇着深埋的大阵。黑鹤暴动,开始了成群结队的厮杀!
只有一只黑鹤没动。
站在其上,被搂抱在大佬怀里强迫着听了自身隐秘后,颜如玉疲倦微笑中透着绝望。
现在割了这张脸还来不来得及?他现在想回去密室躺着了,阿门。
第11章
不知山处常年沉寂,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秘境。
其内无秘宝,无魔兽,无锤炼之地,只有万年不化的苍雪与空寂呼啸的狂风,这本该是苍凉的死境,却独独留下了一片颠倒的绿意生机。只是那涂抹大片大片空间的,依旧是死寂的白。
肃杀的苍白染上猩红时,颜如玉发觉处于乱局的公孙谌越发快意,暴虐的杀意让他撕开一人的躯壳,然后又带走两条人命。
竖子尔敢!
蓝叶舟暴怒,如此杀局落在牡华天宗,让原就遭受一次入侵的仙门只会处境更加难堪!而其他仙门的人在遭到攻击的第一瞬间就迷糊开始反击,完全称得上血腥凌乱的恶场。
在厮杀暴喝中,颜如玉正坐在黑鹤上发呆。除了这只老神在在驮着他的黑鹤外,此刻他的上下左右还有好些黑鹤,堵死了所有袭击他的空档。
他有些担心公孙谌,尽管他猜到了大佬最近肯定做了些什么,才得以这么顺畅将他偷出来,但此举却仍旧太疯癫。
公孙谌远不是全盛时期,独自.杀入这场盛宴,总有力竭时。
他总有种错觉。
大佬不会是故意的吧?
如玉,儒雅温和的嗓音传来,为父救你出去。
回神的颜如玉默默往后缩了缩。
出现在黑鹤包围圈外的颜辉默然了一瞬。
那贼人是否说了些什么,才让我们父子离心?颜辉叹息了声,一直随身的巨剑劈开一只阻碍的黑鹤。
颜如玉原以为那些黑鹤已经死去,却没想到颜辉劈开的瞬间,它昂首惨叫了声。
那只小生灵在世间咽下最初的叫声。
这似乎惊动了打算沉默到底的颜如玉,他越过在颜辉周身翩跹飞舞的黑鹤望向更遥远的地方,注视了片刻,才抽回看向颜辉。
关于我的存在,您没什么要说的吗?
颜辉:你是我儿。
那些惨叫对他来说不过浮毛。
颜如玉:你却不是我父亲。那无数扎穿他的视线显得轻浮而奇怪。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依旧是他,无奈恼怒的情绪在流窜;而另一部分的他却透着愉悦,为那些厮杀中仍为他分神的尊者,为这血流成河的献祭大礼。他不是很喜欢另一部分,把浮出水面的情绪压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救我出来,您便是打算送无知无觉的我上祭坛吗?颜如玉叹息着说道,不如直白些好,您觉得呢?
显然这是只有牡华天宗才知道的算计,那些参加会议的其他仙门正毫不知情地抵御着大佬的疯狂攻击。
颜辉:如玉会答应?
颜如玉:若没有他,我会答应。从这点来说,认为公孙谌带坏他无可厚非。
他们一起听到了大笑。
是公孙谌在笑。
颜如玉常常听到他冷笑,狞笑,阴冷地笑,却从未听过如此恣意放纵的开怀大笑,好像这泼天的血腥,这尸骸血海,正让他享受着极致的愉悦。
公孙谌在血色中回头,从他身边滚开。
他的笑意犹在,声音却是冰凉。
颜辉看着他:你会死。
这话甚至都不是疑问。
颜如玉也看到了公孙谌身上淌着的腥血,那灼烧的白莲确实给他带来了助益,可灼灼燃烧的灭世白焰,却也需要无穷尽的供养。恶火不噬主,只不过因为其主比其更凶恶。公孙谌那一袭白衣已然染红,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那当是一件极其厉害的法衣。
公孙谌哑声道:是吗?
漆黑的眸子盯着不愿离开的颜辉,猜猜我给你们送来什么礼物?他一挥手,爆裂的地动山摇,自白玉柱子始。
当蓝叶舟和颜辉看着那些白玉柱子开始摇晃起来,他们脸上头一回闪过名为恐惧的情绪。蓝叶舟与其他数位仙尊疯狂攻击公孙谌,好像那样就能够阻止紧随而来的轰塌。
黑鹤崩裂,一只二只三四只
依次破开的爆炸声让聚集在公孙谌左近的缠斗者不得不闪离,只给他留下片刻的空隙。蓝叶舟的面目狰狞,一招灭除了公孙谌泰半的黑鹤,这般大招对他来说也不是容易,额角留下些许汗渍,却更恨不得将眼前这个陌生的袭击者抽筋拔髓!
你不过一人。蓝叶舟不用示意,就已经有数人扑往下方,包括颜辉,想要遏制住倒塌的巨柱,而我们,你敌不过。
公孙谌抬手,残余的黑鹤铁羽皆化为利刃,刀刀催人命。
他的声音阴冷下来,再瞧瞧呢?
又是一道轰鸣,像是有火球炸开。
那是极其酸牙的倒塌声,像是支撑天地的石柱歪了一角,是不可避免的轰塌。站在远离战场的地方,颜如玉清楚地认识到这些白玉柱子才是重点,不然蓝叶舟和颜辉等人不会如此着急。
他想起之前公孙谌说过他寻不到颜虹气息的事情。
难道那些若隐若现的日子,大佬早就找到这不知山处的秘境,埋下了后手?也是,对此时的公孙谌来说,这些都是早就发生的过去。
浓郁的血腥扑面而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拥着颜如玉。
他头皮发麻,肩膀便是一沉。那件原本穿在公孙谌身上的法袍披在了他的肩头,冰凉侵袭而来。
哪怕那染满赤红,可淡淡的微光依旧流传,正是法袍运作的模样。
公孙谌:穿着。
他从血海尸山走了出来,大朵大朵的白莲燃烧起来,是地下,是白玉,是摇晃的浓绿,是岌岌可危的崩裂。
颜如玉:大佬做了什么?
公孙谌浸泡在杀意中的思绪并未回神,他只是下意识脱去法衣盖在颜如玉身上,只因为方才颜辉凑得太近了。他厌恶那些人的味道,便用更深更熟悉的血腥遮盖住,将少年笼罩在自身气息之下。
那些柱子,才是真正的阵脚。公孙谌道,你是阵眼,他们是佐料。
这一次仙门大会,从一开始便不是仙门勾心斗角盘旋的开端,而是秃鹰啄食的结局。牡华天宗从未说过这个大阵的详细,自然也无从让人知晓这里陈列的每一根白玉柱子,皆串联起了底下繁华纹路的大阵!
整个不知山处都是阵法的所在,其阵心便是白雪中仅存的浓绿生机。当数百个仙尊气血齐齐压阵时,才构成了阵法运转的起点。
公孙谌确实只记得部分的过往,可当他在夜晚循着颜虹的气息闯入不知山处时,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无数白玉柱子,徒然而生皆是暴虐的杀意。
颜如玉:东游大陆的灾祸,是真的无法遏止吗?
献祭他究竟能获得什么?
小说中那已经是过去几十年的事情了,早就平复的灾祸也没什么记载。不过现在中止的献祭,倘若真的于大陆有用
倘若你之献祭当真有用,你要献出脖颈任人宰割不成?公孙谌不耐烦地捏住了颜如玉的脸蛋,把那张极美的面容握在掌心揉捏,掐出了嘟嘟嘴。
颜如玉被掐住嘴说不出话来。
公孙谌如鹰隼的视线紧盯着他,像是穿透了他的魂魄看到了所有隐藏的秘密。仿佛被扒光的感觉让颜如玉极其不自在,尤其还是在这激烈交战时,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正穿透那炙热燃烧的白莲望来!
他有种预感,不管接下来大佬到底想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说出口。
颜如玉的眼神乱动,最后朝着大佬扑了过去。
在乱葬岗日夜的抱抱熊状态让公孙谌勉强对他放开了些禁制抱了个满怀,湿冷与温暖两种感觉纠缠而来。湿冷的鲜血,温暖鲜活的肉.体,颜如玉几乎要把自己扎进大佬的怀里。那很冷,他颤抖着说道:我是个普通凡人
他听到公孙谌的嗤笑。
他不理。
他坚定地说下去,一个普通的凡人,总会有点英雄梦,去救人,或者做点什么,在我能做到的时候。
可一切都有个但是。
但是,不是以你为代价。
颜如玉难得强硬地指出这点,大佬压根就打算与他们同归于尽吧?
在那些火焰巨浪之下,颜辉说得不错。
公孙谌会死。
因他本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仅仅残余着仇怨怨毒的亡魂,是不需要后路的。
这片狼狈轰塌的秘境,自公孙谌寻到起,就每夜,每夜被灭世白莲灼烧,只不过那些火苗都深埋在无数白雪之下。火种潜伏着,期待着,在既定的日子被主人痛快引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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