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多角度电视开始放映午间新闻,今天的头条要比以往不痛不痒的报道引人眼球得多。
【海洋保护协会在加勒比海洪都拉斯湾发现蓝色人鱼】
白楚年精神一振,拿起遥控器调大音量,席地而坐认真观看。韩行谦喝了口水,倚在护栏边微微抬头注视屏幕。
记者正在采访轮船上的协会成员,能看得出天气很差,海面上波涛汹涌,人们在甲板上想要站稳必须得抓住桅杆或者栏杆。
在镜头最远处,海面被海藻赤潮淹没,水面夹杂漂浮着鱼和动物腐烂的尸体,肮脏无比。脏污不堪的海中立着一块礁石,一尾泛着深蓝暗光的金发人鱼坐在礁石上,寂寞地望着没有尽头的海面。
他的尾尖搭在海水里,随行的科学家们发现了神奇的一幕,以人鱼尾尖为中心直径三米的水域恢复了清澈见底的蓝绿色,简直不可思议。
白楚年目不转睛地盯着晃动镜头里的人鱼。
就是兰波。
镜头只能拍到兰波的侧脸,他独自坐在脏污尸海唯一的净土中,像降临污浊世间的神,阴沉云层遮挡的太阳在他脸上落了一层圣洁孤寂的光。
沉重的愧疚一下子溢满白楚年的脑海。兰波每次亲昵地称呼他jideio,他总是以暴怒和冷漠对待他,就像兰波自己所说的,jideio是一种温馨的称呼,它的含义中涵盖了家人。
那兰波大概会以为自己不想成为他的亲人吧。明明是王,坐在那里却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记者采访镜头里的俄罗斯科学家兴奋地说:七十年前我们的前辈曾在太平洋洋中脊观测到他,但那时设备落后加上环境恶劣,没能持续追踪观测。当时他带领人鱼族群迁徙,可以从其他人鱼对他的态度中看出,他是整个人鱼族群的王。
但从那一次观测后他就消失了,后来我们观测到的人鱼族群中都没有他的影子,直到今天我们重新发现了他,我们中间的很多人都只在影像资料中见识过他的美貌,真没想到我们能够在现实里再见到他。
在我们多年的研究中发现,这种神秘生物拥有净化海域的能力,但他已经在礁石上枯坐了96小时,迟迟没有准备下海的动作。
明明只要他下海,一切环境恶化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可我们的王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想这么做。科学家顶着海上的风大声说,现在我们要试着用船去驱逐他,鼓励他走下礁石,拯救他的子民们。
兰波在干什么白楚年没注意到自己的掌心在渗汗,他屏住呼吸,眼神越发专注。
海洋保护协会成员们驱船小心地靠近兰波所在的礁石,用包裹了棉絮的木棍试着伸过去,尝试把兰波驱赶下水。
兰波淡淡回头,蓝宝石眼中映出这些渺小又努力的人类,他轻轻抬手,一阵狂风席卷海浪,将他们的船只推远了。
另一位科学家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大喊:amazing!
见那些科学家试着拿包裹了棉絮的木棍去轻轻驱赶兰波,白楚年忍不住站起来,不过又见他们根本碰不着兰波一根头发,白楚年又放下心坐回原位,拿出手机,很想现在听听兰波的声音。随后才想起来兰波把东西都留在他这儿了。
韩行谦捧着保温杯,双手搭在护栏上站着,笑了一声:幸好,不然兰波突然拿出一个手机接电话才叫amazing。
但白楚年还是拨了个电话。
他打给了电视台。
喂,让你们台记者转告船上那几个外国佬,别老拿个棍儿捅咕我兰波,不下水就是不下水,赶你吗呢!
第82章
科学家并没有轻易放弃,为安全起见,他们不再尝试把船开到兰波身边,而是让背着氧气瓶和摄像机的潜水员从远处入水,然后潜游到礁石边,他们经常与海洋动物打交道,这不算困难,即使面对鲨鱼,专业的潜水员们也不会惧怕。
两位潜水员穿上保护自身安全的锁子甲,带着摄像机仰面入水,潜游靠近。
这片海域的赤潮要比想象的更加严重,由于浮藻布满上层,下层海水中得不到阳光,氧气稀少,大部分珊瑚白化死亡,鱼类尸体随处可见。
潜水员们在脏污恶臭的海水中摸索前行,船上的科学家们聚在观测屏前聚精会神地观看做笔记,不过屏幕全被污水遮挡,视线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但脏污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缕光,海水如同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隔断,外圈仍旧恶臭污浊,里圈的水却清澈透明到难见杂质。
潜水员知道自己进入了蓝色人鱼净化的区域,海水非常干净,他们距离礁石还有三米远,但已经能清楚地看见人鱼垂落在水中的一小截尾巴尖。
以蓝色人鱼为中心直径三米的海域彻底被净化,这种净化由海面直到水底,是个圆柱形区域,礁石所在的区域大约有12米深,整个12米高的圆柱体海域透明得如同一块蓝绿色玻璃。
科学家们屏息凝神,时不时惊奇地讨论: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的尾巴一直在光,搅动水流出现的气泡变成了会游动的活的水母。
天又阴了些,透出云层的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遮住,天色暗了下来。
围在观测屏前的科学家们再次爆发出震惊的欢呼:天呐,他周围的水面聚集着散发蓝光的水母,他所在的礁石像一座幽光岛屿,当他在海里游动时恐怕会像一条闪烁的银河。
科学家回头对着记者的镜头说:前辈第一次观测到他时称呼他为the deep sun(深海太阳),如今看来的确名不虚传。
水面极其清澈,以至于水下与水上的生物可以清晰对视,潜水员尝试靠近人鱼时,忽然发觉岸上的人鱼正在注视自己。
兰波无聊地坐在礁石上,发现有两只弱小的人类小心翼翼靠近,于是看着他们在水里折腾给自己解闷。
潜水员与那双摄人心魄的蓝眼对视时失神了几秒,他大着胆子浮上水面,把摄像机推近兰波。
兰波看向他,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和聚光点,潜水员不能判断他是否真的在注视自己。
一股轻微的海浪将两位潜水员推远,但潜水员发现他没有攻击意图,于是把摄像机又推近了些,拍摄兰波鳞片的特写。
科学家们在岸上攥紧拳头观察这超乎寻常的容貌。
很奇怪,他上半身裹缠着医用绷带,这在七十年前的观测录像中是没有的,他拥有光洁纤瘦的脊背。或许他被人类丢弃的医疗垃圾缠住了?也可能是他捡到这条绷带后觉得很喜欢所以裹在身上,再大胆猜测,人鱼族会不会拥有纺织技能?就像东方神话中会织绡的鲛人那样。
我们不敢贸然解救他,但希望我们的潜水员可以从他身上的绷带上取下一部分样品供我们研究。
潜水员拿出工具剪,小心地靠近兰波,想从他上半身缠绕的绷带上取下一小节样品用于观察。
与此同时,坐在电视前看??直播的白楚年蹭地站起来:???绷带是我从医学会划卡拿的,怎么还扒衣服啊!外国佬越来越过分了。
兰波轻抬鱼尾,尾梢带起一阵波浪,空灵低语:goon,bigi。(走开,人类)
潜水员被涌来的浪花拍进水里,镜头混乱摇晃。但他们执着地没有离开,因为他们看见了一生中都未幻想过的情景。
另一条生有火红华丽鱼尾的人鱼alpha从远方的深海中游来,狼狈地闯进这一圈干净的水中,他来时游过的地方海水也稍微清澈了些,但他的净化能力显然与岸上的蓝色人鱼不可同日而语。
紧随其后的还有无数五彩斑斓的人鱼,他们从深海游来,浑浊腐烂的海水因他们的到来而稍变得清澈,成百上千的人鱼向岸上的蓝色人鱼汇聚而来,却驻足在清澈水域边界徘徊,望着岸上的王,如同一场悲哀的朝圣。
红尾人鱼alpha浮出水面,半个健美的裸体浮在海面上,但他身上满是尚未愈合的深红爪痕,被海水泡翻发白,身上的伤口组成了一个扭曲的鬼脸图案。
岸上一位对人鱼了解深入的科学家解释:这是人鱼族群中被放逐的标志,当一位人鱼引起众怒,就会受到族人们凶猛的攻击,人鱼的利爪和它们分泌出的特殊信息素会在被放逐者身上留下永久疤痕,被放逐者只能离开族群自生自灭。离开族群的人鱼大多都会死。
在身后成百上千的人鱼驱赶下,红尾人鱼狼狈地爬上礁石,身体紧贴石面趴下,极度恐慌地去亲吻兰波的尾尖。
siren,boliea kelak noliya niy((关于以前那些事)我真的很抱歉)。
kimo goon moya boliea glarbo(你的离开让我们痛苦)
ief non kimo buligi,boliea g milayer(如果没有你的哺育,我们无法活下去(直译为我们永远是婴儿))
se mu ansi。(加勒比海已经彻底毁了)
boliea nowa abanda kimo。(我们不该放逐你)
fanlib kimo,boliea youyi。(背叛了你,我有罪)
船上的科学家们惊呆了,尽管他们其中有研究人鱼的语言学家,却还是只能理解一部分他的意思。
英国科学家感叹了一声:他在等他的臣民接他回去,高傲的王。
兰波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指甲,轻声问:athie?(他们怎么说)
水下的人鱼听到王的问话,纷纷向浅海游来,围住兰波卧坐的礁石,每一条人鱼都拖着一道不同色彩闪烁的微光,会聚到兰波面前,虔诚亲吻他的尾尖。
siren。他们这样尊称他,boliea fanloth。(我们是被欺骗的)
这些人鱼里有一位抱着婴儿的omega,婴儿裹在宽海带襁褓里,海带上用水母触手缝着装饰的贝壳,水母触手看起来像蕾丝边。
小婴儿透亮的棕色眼睛忽闪忽闪眨动,摇着又短又粗的灰色小鱼尾朝兰波伸出小手要抱抱。
兰波抬起一只手,掌心轻轻盖在小婴儿的眼睛上。
同时,他的鱼尾紧紧卷住了那条请罪的红尾人鱼脖颈上,带电的尾尖无情收紧,红尾人鱼抓着脖颈缠绕的鱼尾拼命挣扎,却一点都叫不出声。
兰波扬起有力的长尾,那条人鱼被他残忍地吊在空中,鱼尾乱甩,溅起大片水花。
兰波将他吊到自己面前,突然利爪伸出指尖,锋利如刃的手爪在他胸前撕开一条血红的伤口,森白骨骼和血肉一同断裂。
但他还没有死,兰波没有破坏他的要害。
下一击,兰波割断了他的半截鱼尾。
礁石周围的海水被人鱼的血染成红色,红尾人鱼的尸体被撕成碎块抛进水中,缓缓沉入海床。
兰波身上裹缠的绷带被染红,鲜血混着海水顺着他指尖淌到礁石缝隙中。周围所有人鱼只敢低头沉默。
兰波挪开遮住婴儿眼睛的手。
当他挪开掌心时,婴儿重新睁开的眼睛变成了璀璨的金橙色,瞳仁中仿佛灌满了碎星,它的小鱼尾比从前长了大约一尺,鳞片从普通的灰色变成了金色,垂下的鱼鳍如同薄雾金纱。
goon。(走吧)兰波淡然地说
带我去见你们现在的王,看看他是怎么把这个国家管理成这样的。
他纵身一跃,从空中划出一条蓝色光影,轻盈入水,大群人鱼跟随其后。
兰波经过的水域肉眼可见地变得清澈,水藻消失,漂浮尸体沉入海床。
他的鱼尾快速搅动,气泡随着他游动而出现,成千上万的蓝光水母漂浮其中,水母蹭过跟随者的身体,那些人鱼暗淡的色泽逐渐变得艳丽无比,同时他们经过的海域也同样被净化得一样整洁。
潜水员愣住,忘了自己还在水里,船上的科学家们完全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有位老科学家怔怔地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摘掉眼镜哭了起来:我一生从未见过这么壮丽的景象。
新闻直播到这里就结束了,电视前的白楚年久久没能从那些画面中脱离出来。
siren。白楚年伸出指尖在地上拼写,这是他原本的名字吗。
韩行谦在这期间也收获颇丰,他合上记事本和钢笔,说出自己的一些结论:看来不是所有人鱼都有强大的净化能力,这种能力很可能是兰波赋予他们的。
我在推测他们的首领选举制度,是生来就有特殊赐予能力的人鱼会被推举成首领,还是推举出一位首领之后他才获得赐予的能力。
他很累吧。白楚年手搭在膝盖上席地而坐,淡淡地说,他和我在一块的时候表情不是这样的。
好的,你不用再强调了。韩行谦挑眉,你穿成这样一定不是为了秀标记,我知道的。
我跟会长申请一个境外任务,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做的,南美也行,北美也行,不要工资,免费加班。白楚年开始编辑申请书。
突然,白楚年突然接到了通讯警报。
侦测台发来警报,报告说距离蚜虫岛三十公里外发现一架不明直升机靠近。
白楚年警惕起来,拿起通讯器交代:三级警戒,防空导弹就位,保全人员就位,我马上就到。
收到。
白楚年及时赶到侦测台,侦测人员给他放了实时防空侦测影像。
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架白色直升机,直升机涂装成可爱兔头,两只耳朵做成了螺旋桨,看起来像一只兔子摇着花手飞过来了。
白楚年:?
第83章
白楚年将镜头拉近,看清里面戴着护目镜和耳机的驾驶员是谁之后,拿起通讯器:解除三级警备,都散了吧。
他走下侦测台,站在海浪拍打的岸边,戴上墨镜仰望远处天空。
比直升机先到的是锦叔的电话。
白楚年接起来,陆上锦的声音有些急躁:陆言这小家伙,让我教他学了两个星期开直升机,今天我出去见个朋友的工夫他上了飞机就开跑了,赶紧去看看他,别被防空打下来了。
很少见到锦叔焦头烂额的样子,白楚年望着缓缓出现在天边的直升机轮廓:我侦测到一架兔子涂装直升机。
陆上锦:哦,对就是那架。我买了一组,让涂装设计师给我从荷兰兔、安哥拉兔、泽西兔那些外观全做一遍,现在家里庭院停着一窝兔子直升机,他把短毛垂耳兔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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