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除了萤以外只有唯一一个活人,那就是单手插在白大褂兜里,提着一个小型银色密码箱站在病房中央的医生。
医生将手里的密码箱轻放在地上,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垂下的细链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这个alpha脸孔轮廓稍显瘦削,亚麻色短发微卷,骨相矜贵耐看。
韩行谦没答话,而是径直走到尸体边,戴上手套检查尸体的状态,再将结果记录到口袋里的记事本上。
他虽然没回应,萤还是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股温和的安抚信息素,身体顿时舒服了许多。
趁韩医生沉迷检查尸体的时间,萤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里面还有一天量的水和食物,除了手枪,身上还背了一把微冲,备弹仅剩一百发。
他谨慎地抱起微冲,悄无声息靠到门边,透过病房门上方的玻璃窗窥探外面的情况。
走廊深处的灯忽明忽暗,一个影子拖着僵硬的脚步缓缓走过来。
萤抱着微冲的手都在抖,却连咽一口唾沫都不敢用力,屏住呼吸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脸色灰败,浮着一层死白,身上也穿着和病房内的尸体相同的蓝白色病号服,他右手攥着一根输液架,输液架上挂了一个摇晃的空吊瓶,输液针还扎在他左手手背上。
那个病人走到了萤所在的病房门前,停了下来。
萤拼命捂住嘴,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却不敢闭上眼睛,恐怕错过病人突然暴起袭击。
病人的眼睛爬满红色,但黑色瞳仁还未完全消失,他缓缓停住脚步,看了一眼自己的空吊瓶,调整了一下吊瓶的位置,慢慢转身,又往他来时的路回去了。
等到病人消失在视线中,萤才敢大口呼吸起来。
检查完毕的韩医生摘掉手套,回头看浑身发抖的萤,唇角翘起一个奚落的弧度:别勉强,休息一会儿吧。
我们的水和食物都不够了。萤焦虑地尝试用战术匕首打开锁闭的病房门,我们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逃进来时我记了路线,在医院最东边有一台手术专用电梯,我们可以试着上楼顶,现在pbb部队的直升机应该会在恩希市上空地毯式搜索,只要能上到楼顶我们就能离开。等我联络到总部,就请求他们派人救援其他人。
但病房锁是需要门禁卡的,锁上除了一个插卡凹槽外基本没有能撬开的地方。
韩行谦不置可否,绕着病房检查里面的东西,发现桌上的电脑处在自动黑屏状态,轻轻动一下鼠标,屏幕就亮了起来。
这是一台监视器,共有四个画面。
过来看看这个。韩行谦双手撑着桌面,叫了萤一声。
每个画面的左上角都有编号:1号病房、2号病房、3号病房、4号病房。
1号病房的画面里有个坐在病床上发呆的病人,手里攥着输液架,正在脱鞋。他病床边也有一台电脑,可以看出电脑上显示的也是四个画面,但完全看不清画面上有什么。
萤惊了惊,悄声说:他就是刚刚我看见的那个病人。
2号病房里关着同为特训生的獴和尼罗鳄,他们保护的是恩希医院的医生们。其实这个摄像头的安装位置很怪,看起来安装在床底下,因为同在训练基地吃住相处,互相很熟悉,所以萤可以通过脚和裤腿辨认出他们。
韩行谦眯起眼睛:等下,床底板看起来黏着一幅画。
因为摄像头安装在床底,所以画面有些昏暗,仔细辨认后,两人确定那是一张放大的扑克牌,并且是joker中的小鬼牌。
3号病房的画面就是围在电脑前的萤和韩行谦两人。
萤想了想:原来我们在3号病房吗。
4号病房的视角比较高,里面关着小丑鱼和几位联盟医学会的医生,病床前同样有一台电脑,由于视角不同,隐约可以辨认出他们的第2和第3画面都是病房床底的画,但画上是什么完全看不清。
萤想了想,趴到地上努力想看看自己房间的病床底下有没有黏着什么东西。
韩医生问:有吗?
萤回答:有有有!但里面太黑了,我看不清画的是什么东西,床腿中间焊着铁杠,我爬不进去。
韩行谦宁静地注视着四个监控画面,忽然看到4号病房的医生们一起聚集到了自己房间的电脑前。
紧接着,2号病房的两个特训生显然也注意到了电脑上的监控,可以透过床缝看到他们的脚聚集到了电脑桌前。
看来大家都注意到电脑监控了。韩行谦想了想,你别动。
萤愣了愣,翻找抽屉的手停了下来。
韩行谦盯着4号病房的监控画面,围着病床来回走了一圈。
从监控画面中可以隐约看到,4号病房电脑上的第3个画面虽然显示的是非常模糊的床底,但床边有人的脚走动是可以辨认出来的。于是韩行谦推测每个病房的四个画面都是按照1、2、3、4四个病房排列的,也就是说4号病房的人可以看清2号和3号床底的图案。
合理推测,每个病房都可以看到序号排在自己前面病房的床底图案,但除了1号病房的床底,因为他们自己所在的3号病房和监控里显示的4号病房都看不到1号病房的床底。
不过这个推测作用不大。
萤小心地问:韩医生我能说话了吗?
韩行谦看向他,萤手里拿着从电脑桌抽屉里翻出来的一盒扑克牌。
里面好像是空的?萤自言自语,拆开扑克牌盒子,里面只有两张joker小丑一张大鬼牌和一张小鬼牌。
两张牌并不像普通扑克牌一样薄,它们的厚度和身份证差不多。
啊,是门禁卡。萤拿着扑克牌去门锁的卡槽上比了比,大小刚好合适,只是不知道插哪张,插大鬼还是小鬼呢
别乱插。韩行谦捡起扑克盒子端详,盒子的装饰很朴素,一面是微笑的小丑,另一面则是眼睛变成两个叉号的死亡小丑,小丑被一枚菱形框骷髅头标志遮挡。
作为医生,韩行谦非常熟悉这个标志,它代表毒气。
韩行谦放下扑克牌盒,忽然注意到了鼠标垫。
鼠标垫也分为四个格子,交叉错位画了两张大鬼牌和两张小鬼牌,其中小鬼牌和监控中看到的2号病房床底的图案一模一样。
韩行谦翻开记事本用笔写了两行:合理推测,我们所在的3号病房床底的图案就是门禁卡的图案,并且在四个病房里,有两个病房的床底图案是大鬼,另外两个是小鬼,如果插错了卡,房间里会释放毒气把我们毒死。
萤弱弱地说:那不是还有50%的正确机会嘛万一蒙对了呢
韩行谦气笑了:这话我要录下来给你们白教官听。
由于不知道摄像头的具体位置,他捡起鼠标垫和扑克牌盒子,举起来在房间中乱走,然后把东西伸进床底晃了晃。
可以从监控中看到,其余房间的人都被他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4号病房的几个人开始翻找抽屉,2号病房也能从床缝里看出来脚步动了起来,开始寻找东西。
很快其他病房的人也都发现了这些东西,想办法通过摄像头示意自己已经找到。
萤满脸疑惑:韩医生干嘛呢?
韩行谦:我得确定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已经知道了规则。
萤:????禁止套娃。
韩行谦并不着急,坐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大约等待了十五分钟,他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眼监控,画面几乎没什么变化,于是轻声说:我们是大鬼牌。
萤愣住,拿着大鬼牌门禁卡,犹豫着不敢插。
真的吗您确定吗我
耳中的微型通讯器忽然发出了微弱的电流音。通讯器自从进来后就失效了,终于有信号恢复的迹象,萤高兴地跳起来,然后安静下来调整频道。
喂?有哪个傻孩子小废物能听见我说话的?
白楚年悠闲慵懒的声线传进耳中,萤一下子眼睛就湿了,哽咽着回答:教官,我,我能听到,我是萤
白楚年啧啧安慰:别哭,我都来了。我加强了信号,但目前只能联络上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萤拖着哭腔给白楚年讲现在的处境,包括监控和鬼牌门禁卡的细节。
白楚年哼笑:都等了十五分钟了,当然插大鬼牌啊,笨蛋。
萤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韩医生。韩行谦轻轻耸肩,提起放在地上的密码箱:准备走了。
教官的话萤是无条件信任的,拿起大鬼牌插进了门锁中。门锁亮起绿灯,自动开启。
为、为什么?萤怔怔地问。
等会儿再给你解释,先带韩哥去手术专用电梯,到楼顶和我会合。快点,外边有点下雨,我衣服穿少了。白楚年懒洋洋打趣,长点心吧,我韩哥那双手可金贵着呢,给我好好护着。
韩医生,跟紧我,如果有危险就躲在我后边。萤深吸了一口气,端起微冲打开门,把腰带上的手枪交给韩医生,回头嘱咐,我已经帮您上好膛了,不要走火儿,遇到危险对着要害开枪就好了。
韩行谦挑眉:好的。
他们刚走出门口,身后的门就自动锁闭了,萤试着推了一下,已经无法再推开了。
如果想去手术专用电梯,就不得不经过2号和1号病房,两人都知道1号病房里还坐着一个定时炸弹般的感染病人。
正在萤想换一个迂回路线时,1号病房里那位手拿输液架的病人从门口走了出来,缓慢地向他们走过来。
他咋又来了。萤紧张地立即抬起枪口对准了那个病人。
稍等,我要观察一下样品。韩行谦按住萤的肩膀,他和其他感染病人不一样,为什么他看起来攻击性不强,而且表情也没有变成像小丑一样的夸张笑脸。
两人向后退开一段安全距离,那个拖着输液架的病人缓缓走到他们刚走出来的3号病房门前,停住了,然后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空吊瓶,调整了一下吊瓶的位置,呆呆转身,又往他来时的路回去了。
但这次天花板有点渗水,水滴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
病人回去时,一脚踩在积水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萤人都傻了。
那病人坐在地上,忽然回过头,注视着萤和韩行谦,忽然,他的嘴诡异地咧到耳朵根,露出了像马戏团小丑的夸张笑容,他的皮肤肉眼可见开始溃烂,浑身都在向外渗血,通红的眼球中最后一点黑眼仁消失了,紧接着病人松开输液架,张开血盆大口朝两人扑了过来。
韩医生危险!萤第一个反应是将韩行谦向远处推,自己则一个人迎上血淋淋的感染病人,病人疯狂地一口咬在萤的枪口上,即使被子弹射击也不松口。
一声手枪的震响,感染病人头颅中弹,身体僵直倒了下去。
韩行谦淡然扶着萤的肩膀,收回手枪,插回了萤腰间的枪带中。
萤边走边揉搓自己通红的脸,通讯器又响了,韩行谦把他的通讯器摘下来戴在自己耳朵上:喂,是我。
白楚年:嗷,帅哥,害怕吗,想死我了吧。
韩行谦:关于这次传染病,你都了解什么?
白楚年:循环病毒,408号实验体萨麦尔的j1能力,分为两个阶段,感染早期和感染晚期。
感染早期的感染者将会重复自己生前某一段时间做过的事,如果没有人打断他,他就会一直循环做这件事,当他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和刚才不一样了的一瞬间,就会进入感染晚期。
感染晚期你们也看见了,就是那个样子。
第57章
天色阴得看不出时间,乌黑云层裹挟着低气压逼近低空,忽大忽小的雨滴落在恩希医院的花园天台,白楚年举着一片滴水观音的叶子遮雨,悠哉蹲在天台围栏上。
他旁边有个穿病号服的老人,闭目躺在竹编的躺椅上,躺椅边插了一把阳伞,雨滴顺着阳伞的伞骨滴到老人脚边。
老人躺在椅上轻摇,拿起手边的铁烟盒,里面还剩下最后一支手卷烟,苍老的手颤巍巍地将它取出来,用老式打火机点火,舒舒服服吐了口烟气。
他吸完了一支烟,踩灭烟蒂,继续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又拿起铁烟盒,但这个时候烟盒里已经没有手卷烟了。
老人愣住了,他的皮肤随即肉眼可见地开始溃烂渗血,双眼猛地睁开,露出一双没有瞳仁的红色眼球,嘴角由于微笑的幅度太过夸张而溃烂撕裂。
他狰狞地微笑着朝身边唯一的活人白楚年冲过去,张开巨大血口朝他的喉管咬去。
就在发狂的感染病人冲到面前时,额头突然被一个冰冷的枪口顶住。循环病毒发病后会强化感染者的力量,但如此巨大的力量冲击却没有让蹲在细窄栏杆上的白楚年有丝毫摇晃。
白楚年不过转过半个身子,仍旧一手举着遮雨的绿叶,左手扣动扳机,一声震耳的枪响过后,感染病人头颅中弹,直直地仰面倒了下去,彻底成了一具尸体。
白楚年将遮雨的绿叶塞进尸体手里,堪堪遮住淌血的脑袋,自己则躺进了有阳伞遮挡的躺椅里,对那尸体说:等你半天了,占着椅子不挪窝。
通讯器又闪动起信号,萤在通讯器中说:我已经去1号病房看过了,1号病房的监控里有他自己的床底标志,是大鬼牌,那2号和4号就都只能是小鬼牌了,我现在就去玻璃窗前告诉他们。
让他们走另外的逃生通道。白楚年用鞋尖翻了翻死在身边的尸体,将尸体面朝地翻过去后,发现尸体后颈插着一枚奇怪的注射装置,注射装置上有个小的电子屏,看起来这装置是要通过某种终端设备去操纵注射的,整个装置是不透明的,无法窥探内部的针剂状态。
白楚年抽出紧贴大腿外侧枪带的战术匕首,从尸体身上把注射器挖了下来,顺便从尸体身上割了一块病号服的布料,将注射器擦干净,呵了口气对着光擦亮,然后包起来揣进兜里。
萤从韩医生的记事本上撕下一页,写上用小鬼牌四个字,面对玻璃贴在了4号病房的窗户上,然后急匆匆带着韩医生向手术专用电梯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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