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别闹了。”一个带着几分疲倦的声音忽然响起。
风婉儿将剑放了下来,耸了耸肩:“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这里躲了三个月,我便三个月不能带此等俊秀少年回来了。今天好不容易落得一个,你就不能让我再玩一会儿。”
苏白衣终于舒了口气,可看遍了屋内,也没找到另外一个人,急忙道:“多谢前辈相救之恩。”
“我们终于见面了。虽然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那个声音依旧听着很疲倦,感觉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
“前辈认识我?”苏白衣惑道,“如何不一样?”
“你,太弱了。”风婉儿将君语剑收了起来,点开了苏白衣的穴道,将剑还给了他。
苏白衣收回剑,急忙退到了门边,一手按住剑柄:“姑姑方才是偷袭,我若真按住了剑柄,谁输谁赢可就说不准了。”
“哦?那你便再试……”风婉儿笑道。
“姑姑,得罪了。”还没等风婉儿说完,苏白衣已经一个纵身来到了风婉儿的面前,君语剑瞬间出鞘。风婉儿眉头一皱,正欲出手,可一个身影忽然挡在了风婉儿的面前,那人伸出两指直接夹住了苏白衣的长剑,淡淡地说道:“拔剑术,尚可。”
苏白衣努力想让剑再进一步,但使了半天劲,长剑纹丝不动,又努力想把剑拉回来,再使了使劲,长剑依旧不动,他无奈道:“前辈是谁?究竟为何把我带到这里来?”
“是我该问你。谢看花的徒弟,跑到我天晓云境来做什么?”那人手指轻轻一弹,将苏白衣弹了回去,苏白衣持剑立住身,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只见那男子模样俊秀,穿着一身华衣,看着年纪和谢看花差不多大,身形高大,脸色极其苍白没有半点血色,面容越看越是熟悉,端详了许久之后,苏白衣下了结论:“你是风左君的老爹?”
“爹就是爹,不要加一个老字。我叫风玉寒,是天晓云境的大宗主。”风玉寒说完这句话后轻轻咳嗽了一下。
“不是说你失踪了吗?”苏白衣惑道。
“如果不是我失踪了,那我们就不是在这里相见了。”风玉寒眯了眯眼睛,“你认得我儿子?”
“风师兄和我都是学宫弟子,他入门比我早许多,我称他一声师兄。”苏白衣恭敬地垂首道,“我也很好奇,风宗主怎会认得我?莫非你也常与我师父通信,你也从小到大都关注着我的成长?”
风玉寒摇了摇头:“三年前,我听儒圣先生说起过。之前我也一直以为谢看花已经死了。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了,不说这些了,你为什么会来天晓云境?”
“他和谢家的三公子一起来的。”风婉儿走上前说道,“想必是谢看花安排他们来的,难道谢看花也在那辆马车之中。若真是谢看花来了,看来此事有转机了。”
“师父被上林天宫带走了,他没有随我来。”苏白衣摇头,“带我们来这里的就是风师兄,风师兄也在那辆马车之中。”
风玉寒一惊:“什么!他怎么回来了!”
“家中发生大事,他父亲下落不明,他自然要来啊。”苏白衣一脸茫然,“有什么问题吗?”
“不行,你们赶紧走。”风玉寒摇头,“他来了又有何用!之前他在学宫,老二他们还不敢造次,如今他自己跑回了山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们此行来了四人,风师兄,还有谢师兄,也就是谢家三公子谢羽灵,还有我师姐,儒圣的亲传弟子,二师兄南玉楼的剑法传人南宫夕儿!”苏白衣解释道。
“一帮孩子,别枉送了性命,赶紧下山!”风玉寒转头对风婉儿说道,“既然来得不是谢看花,那便速速送他们下山。”
“风宗主,你对我们年轻人也太没有信心了吧。”苏白衣忽然笑了,“而且四人之中,还有我,我可是——”
“仙人书的传人啊。”
第074章 幽狱
上林天宫,幽狱。
谢看花斜靠在墙壁上,微微闭着眼睛,轻轻哼着小曲儿。
“这位兄弟,我在幽狱待了这么多年了。你可是我见过心情最好的犯人了,每天哼哼小曲练练功,什么事啊,这么高兴?”黑暗之中,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看花猛地睁开了眼睛,起身走到牢门边,看着幽狱深处:“我来了这么久了,倒是刚刚发现幽狱之中还有其他人。前辈你是?”
“问别人名字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报一下自己的名号?”那人冷笑道。
“谢看花!”谢看花爽快地抱拳道。
“哦,这名字有几分诗意。”那人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谢看花挑了挑眉:“前辈不认识我?”
“怎么?你很有名吗?”那人的声音中终于带了几分好奇。
“前辈在这幽狱之中待多久了?”谢看花问道。
那人叹了口气:“十年?十五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住进来的那年,是天元十一年。”
“天元十一年?”谢看花一愣。
“怎么?”那人听出了谢看花语气中的惊讶。
“天元是旧历,如今已是龙势十二年了。距离天元十一年,已经过去了二十七年了!”谢看花感慨道,“前辈你是在上林天宫还未入世之时就被关在这里了吧。”
“二十七年了嘛……”那人沉默了许久,“这么久过去了啊。”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谢看花对此人有了几分好奇。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苏鹤羽怎么样了?”
谢看花微微皱眉,苏鹤羽正是苏寒的父亲,在他和苏寒相遇的时候,苏鹤羽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想了一下回道:“苏老前辈天元十八年的时候,得了重疾,不幸去世了。”
“死了二十年了。”那人喃喃道,最后只听见锁链摔落在地上的声音,许久都没有人再说话。谢看花也盘腿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后试探着又唤了一声:“前辈?”
无人回应。
“前辈?”谢看花又喊了一声。
“何事?”那人终于又理了他一句,“二十七年过去了,想必江湖之上早就忘了我这个人,我的名字不提也罢。”
“不是,前辈。我是想问你,想不想吃烧鸡?”谢看花笑着问道。
“烧鸡?”那人干笑了几声,“我在这幽狱之中这么多年,连块肉都没有见到过,又哪里来的烧鸡?”
“有的,有的。”谢看花舔了舔嘴唇,“我估摸着这几日就会有。你以为我这几日为何这么高兴呢,因为我就惦记着这一口呢。”
话音刚落,幽狱的大门就已经被打开了。幽狱乃是上林天宫最底层的大狱,关押着最重要的犯人,寻常弟子根本无法进入,就连四院首座在没有得到宁青城手令的情况下也不能擅自前来,但此刻进入幽狱的人,却是少有的那几个可以无视这些规矩的人。
“赫连,你终于来了啊。”谢看花感慨道。
春风楼楼主赫连袭月站在幽狱大门之处,门口的守卫脸色颇有些难看,但是赫连袭月在上林天宫之中身份尊贵,仅次于宁青城和白极乐,而他在上林天宫不属于任何派系,是所有人都想拉拢的对象。
“我要进去。”赫连袭月将要求极为简单地表达了出来。
“也别让小的太过于为难了。”守卫垂着首恳求道。
“不会。”赫连袭月踏进幽狱,朝着谢看花的牢房走去,手中拎着一个篮子。
“你怎么今日才来!你可知道这幽狱之中的伙食有多难吃啊。一日三餐都是窝窝头和糟糠菜,连水都是馊的。我可是堂堂雾雨楼楼主谢看花,当年风流江湖的美男子,你就算不考虑我,也得考虑考虑和我齐名的你吧?”谢看花连声抱怨道。
“吃吧。”赫连袭月将篮子放下。
“让我看看都带了什么?有没有给我带烧鸡?跟你说,从上林天宫离开的这些年,我什么都不想,就想着这天宫里的烧鸡,那可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哇,果然有烧鸡。”谢看花舔了舔嘴唇,伸手将烧鸡随后撕成了两半,随后半只自己左手拿着,半只放回了盘子上,手轻轻一推就将那盘子推到了幽狱深处,之后便传来了盘子撞到铁栏的声音,“前辈,我没骗你吧。”
“若我以后能从这里出去,我帮你杀一个人。”那人回答道。
“什么人都可以?”谢看花咬了一口鸡腿肉。
“任何人都行。”那人一边嚼着鸡肉一边说道。
赫连袭月微微皱眉,转过身看着幽狱深处。
“你也不知道幽狱中还关着一个人?”谢看花惑道。
赫连袭月往前踏了三步。
“别过来。”那人把盘子推回到了赫连袭月的脚下,盘子已经空空如也,想必那人把骨头都直接吞咽下去了。
赫连袭月还欲往前走去,可一股真气从幽狱深处传来,直接袭向了他,他运起春风得意功,轻轻一挥袖,想将那真气打散,可那真气却远比他想象得要浩瀚,竟直接逼得他退回了三步。赫连袭月稳住步伐,和谢看花相视一眼。
“功夫不错。”上林天宫春风楼楼主,在此人口中,只得“不错”二字。
“前辈这一道真气,再值一壶酒!”谢看花笑道,又将篮子中的一壶酒给甩了过去。
“没想到此生还能再喝到酒。这壶酒,我可以帮你杀十个人。”那人嘶哑的声音中竟带了几分笑意。
“前辈,我在江湖之上风评很好的,不是杀人魔头。这样吧,咱们的约定换成你帮我救人行不,这样你就欠我十一人了。以后的酒和肉,我们再另算如何?”谢看花试探道。
“除了姓苏的,你让我救谁都不是问题。”那人爽快地回道。
谢看花挠了挠头:“你说巧不巧,我最想让你救的,就是一个姓苏的小子。不提这些了,前辈你喝你的,我要和我的这位朋友聊几句了。”
赫连袭月淡淡地说道:“白极乐,下山了。”
谢看花微微一笑:“这个我早有准备。我想知道我那个徒弟现在如何了?很多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个有些傻乎乎的书生,只有我知道,其实他啊,一肚子坏水!”
赫连袭月笑了笑:“与你一样。”
第075章 剑意
六年前。杏花村。
谢看花又喝多了,躺在杏花树上昏昏欲睡。
杏花树下,穿着白衣的少年依旧一遍又一遍地不停练着拔剑。
他和少年已经相处了不少的日子了,少年很像年轻时候的他,开朗乐观并且十分聪慧,虽然之前的那些岁月里,他那养父养母并没有教他识字看文,但现在的他已经写得一手好字了,那些古诗雅词也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但有时候少年又不像他,比如现在练剑的时候就很不像他。
太笨拙了。
太执着了。
“你见过我的剑法。”谢看花打了个哈欠。
“很厉害。”少年回道。
“可我只让你不停地练拔剑,并没有教你我的剑术。”谢看花又打了个酒嗝。
“师父自然有理由。”少年又挥了一次剑,将一朵飘落的杏花斩碎。
谢看花叹了口气,从杏花树上一跃而起,惊落了一阵杏花,他将少年手中的剑拿过,轻轻一挥,飘落的杏花全都瞬间湮灭成灰,他沉声道:“我在剑谱上剑意排名第一,你可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是剑意?”
“剑意是杀人心。”少年恨恨地说道。
“是啊,剑意是杀人心。”谢看花一展双袖,气度洒脱,“可你看此刻的我,有半点杀人心的模样吗?”
少年看着面前的谢看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身白衣,只见儒雅书生气,何见剑客杀人心?
“没有。”少年摇头。
“那现在呢?”谢看花突然挥着剑指向少年,在那个瞬间,少年感觉杏花树都轻轻地震了一下,他几乎都要跪拜在地上,但好在只是一瞬,下一瞬,谢看花已经把剑插在了地上,他重新俯下身,挠了挠少年的脑袋,眼睛笑得弯成了一道月亮,语气无比温柔,“握着剑的时候,还是多想些快乐的事情。只有真正要杀人的时候,再放出自己的杀人心。这样的话,才会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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