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中颇有欣慰之意:“嗯,能在危急时候蹚出一条路来,不愧是我孙女。”
等莺莺出了宫之后就赶紧叫绿儿去打听苏家的事,她忧心萧照又忙着进宫觐见,居然也没留意民间的传闻。
绿儿打听回来后眉飞色舞:“太后娘娘专门叫小黄门去宣旨叫苏家老太太和苏家三房站在门口听旨,苏家老太太中风偏瘫了的身子也只能被人用担架担过来,又叫小黄门亲自掌嘴,老太太被打了十下,苏家三老爷被打了一百下,和离了的苏家三夫人也被押了过来,掌掴了五十下。听说两人脸都肿红了起来呢。”
“半个汴京城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对了,还有个宫娥在旁数说他们的罪行,这样一来旁人听见丝毫不觉太后仗势欺人,反而觉得苏家人欺负弱女,幸而弱女阴差阳错觅得良缘,又有外祖母是太后这样的机缘,大伙儿都觉看着解气呢。”
再加之有之前莺莺求贺皇后解救萧照的事,这个故事在汴京城里就传得更广了。
“那就好。”莺莺放下心来,不伤害太后的名声就好。
“娘子,您怎的不想多听听苏家人的下场?”绿儿不高兴起来。
莺莺失笑,先前她孤身一人,苏家人攥着她娘的祭奠、她的婚事、三房的财产来反复拿捏她一介孤女,那时候苏家人的确如一座挡在她眼前的大山一样沉重。
可如今她早就翻越了许多座征途,再回头看苏家人已经不过是个小土包罢了,是高是低已经不并不大放在她眼里。
就是今天她听说苏家人受惩治后的事后第一反应也是琢磨朝堂上的事情:官家这么能忍让太后如此放肆到底是出于恩情还是无能?苏家老三是官身,朝中大臣们又会不会以此弹劾太后?
因而听绿儿抱怨也只是浅浅一笑:“你说,我听着呢。”
绿儿便又高高兴兴说了起来:“外面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苏家人这么丢人,苏老夫人当时就脸部涨红被痰卡得晕厥了过去,听说如今还生死未卜呢,苏三老爷脸都被打得破皮了,苏家和离的三夫人也是高高肿起油皮泛红,只怕没个半年都养不起来。”
“大伯父为何不叫我回家侍疾?”莺莺还没说完就有了答案,“是了,太后是我外祖母,他自然知道我这时候两边为难。索性就不来叫我了。”
第二天便有了消息:苏家老夫人回家后就又气又羞,再加上近来一直病着,终于在夜里咽了气。
而朝堂上台谏官也出来参人,参奏的却不是太后,而是苏三老爷:“身为官身却枉顾律法人伦,欺侮亡弟遗孤,满眼铜臭,不堪为官。”
一来二去就将三老爷的官职被剥夺一空,可怜三老爷一生蝇营狗苟只为仕途,一日之间便成为了白身。
当然也有人御史出来参奏太后为人跋扈肆意侮辱朝廷命官的,可很快就有人反驳回去:“苏家所为罔顾人伦令人发指,再者只有一条血脉流落民间被人糟践,饶是谁都没法咽下去这口气。”
这话说得也有理,再者太后素来谨慎,立身颇正,是以朝臣难得的都没有异议。
这件事非但没有损害太后清誉,反而叫许多朝臣都觉得太后是个有血有肉的外祖母,些许慈爱光辉遮掩了她历来给朝臣们留下的铁腕手段,反叫她当政更少阻力。
莺莺经此役学到了更多。
苏老夫人悄无声息下了葬,太后甚至还放出话去不许莺莺给老夫人戴孝,莺莺便“只好”遵守,并没有再去苏家送老夫人最后一程。
苏家三老爷失了官身,手里的产业也被不怀好意的地痞恶棍瓜分完毕,他只能灰溜溜依附着大房生活,原来他瞧不起的大老爷如今成了他唯一的庇佑,妾室尽数都散了干净,连儿子都不大与他亲近。
而苏家原来的三夫人虽然和离离开了三老爷,可这次也失了面子,娘家也不再与她联系,这时候三夫人才后悔起来:当初为何就没看出来那苏莺莺大有来头呢?!要不然招惹谁都不会招惹她!
苏环在庄子里知道这消息时已经是二十天之后,她当即愣住,旋即颓然垂下头来:是了,苏莺莺是太后血脉,那么再怎么报复都是能预见的。
这当口朝堂中却传来个消息:逻尨枞与朝堂示好,透出了自己想求娶中原女子为妻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
今天做了绿豆糕,本来很简单,脱皮绿豆蒸熟后加黄油炒,但没想到翻车了,豆子没有煮烂,导致成品有颗粒感,没有外面卖的好吃,不能浪费粮食所以接下来我要含泪吃三十块绿豆糕。
第119章
南诏国虽然为依附于本朝的属国, 但做起乱来也不容小觑,何况如今北夷正在虎视眈眈,朝廷打起仗来分身乏术,自然不希望有后顾之忧。
是以若是往常会拒绝的要求, 此时朝廷也不得不认真思虑起来。
出降自然是帝姬为上, 官家如今帝姬也不算少, 只不过大帝姬是贺皇后所出,她如今是死活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亲女儿,官家也不会开这个口。二帝姬是宸妃所出,也是一样道理, 三帝姬是静妃女儿,三皇子的亲妹妹, 身份尊贵,剩下帝姬最大的年岁也不过五岁。
这样下来居然没有可用的帝姬, 也就只能在宗室女里面选了。
这消息传到宗室里去, 宗室人家也急了,谁愿意将女儿远嫁呢?更何况汴京城住久了便觉汴京城是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是无论如何是舍不得女儿去外地的。是以倒有不少宗室人家急匆匆给自己家女儿定起亲来。
吴氏也着急忙慌来找莺莺出主意:“九郎媳妇, 含蕊这回可无论如何要说一门亲事!”
含蕊自己先害羞起来,声如蚊呐只不说话。
莺莺与吴氏交换个眼神, 咳嗽问含蕊:“你若是不说有意于何人,我倒不好给你做主。”
含蕊还是大方,固然羞答答揉着手帕,却还是说出了名字。
这人却熟悉,是常乐长帝姬二儿子郑善吉, 如今跟着他哥哥在外诸司帮忙, 不日应当也会被授予官职。
莺莺听完名字后就笑:“好啊, 他哥哥倒是我顶头上司。以后要做皇商的生意巴结你就是了。”
不过想想又不对:“郑善吉是我干娘儿子,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成了我干弟妹?”
含蕊不好意思起来:“九婶婶快别打趣我了,我,我也是做花满蹊的事情时就与他熟悉起来,他性子和缓,不偏不斜,一来二去就熟稔起来。”
两人熟稔以后便捅破了窗户纸,才知双方都有意,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提亲。
吴氏也喜出望外,郑善吉是官家亲外甥,他哥哥郑良吉受官家倚重如今管着大内的一应之物,又有实权又有荣宠,瞧着这个弟弟也差不到哪里去。
至于人才也生得相貌堂堂,家产更不薄,长帝姬当年出降奁产无数,更别提官家给自己亲外甥的职务肯定能捞不少油水。
这女婿,真是横竖都让吴氏满意:女儿迟迟不愿嫁人的事没少被亲戚朋友明里暗里嘲笑,有人还说吴氏两口子太宠着女儿,以后年纪蹉跎大了也不知要找个什么样的歪瓜裂枣。没想到女儿这一出手寻到的夫婿真真儿算是金龟婿。
哼,让他们以后再趾高气扬指责女儿!吴氏高兴起来,又觉好饭不怕等,自己女儿寻的夫婿横看竖看都比家里说亲的那些男子强。
吴氏点了头,长帝姬府上便往萧家提亲,请官媒做媒,两三个来回说定了含蕊的亲事。
宗室里说定了好几桩亲事,但也有人家自告奋勇想要攀高枝去,已经预备好女儿准备加入初选。
纷纷乱乱之际莺莺忽然被太后急招进宫里,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是:“逻尨枞跟官家说,想娶的人是你。”
莺莺唬了一大跳:“当日在宫里避让不及,的确见过一面,可我已经是已婚妇人,莫不是弄错了?”
太后摇摇头:“那人说见你容貌不错,举止落落大方,就惦记在心里头,因此向官家提亲。至于已婚不已婚的,不管是我朝还是南诏倒都不当回事。”
莺莺一下棘手起来:“早知那天我就应该背对着躲开他,想必他也不敢上前来端详。”
太后身边嬷嬷嗤了一声:“说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遮羞布,一定是打听了您的地位!”
莺莺地位是不低,她是太后唯一的血脉,又是长帝姬的干女儿,在朝堂中很是能说得上话,太后如今还康健,自然少不了要给莺莺夫婿谋求利益。
逻尨枞什么南诏美人没见过,自然不会只因为一面之缘就非卿莫娶,自然是因着能从里头得到巨大的政治利益。
莺莺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她一开始倒没什么可担忧的,横竖她是有夫之妇,官家再怎么难道还能违了萧照的面子?
这么想着她漫不经心抬起头来:“横竖水来土掩他也别不能拿我怎么样。”
太后也点点头:“有哀家挡着,官家自然不会违抗哀家的意思。”
“我就知道婆婆待我好。”莺莺笑起来,眼睛眯成好看的弧度。
太后看着她的微笑也跟着笑,眼中却透出一丝怅然。
嬷嬷神色一动,便将话题转到开金明池盛典上去。
一屋里说得热闹才散了,莺莺才从宫门出来,就见门口停着一辆常乐长帝姬家家徽的马车,车帘微动露出长帝姬贴身女婢的脸,一脸焦急:“长帝姬有事找您。”
莺莺便上了马车。
长帝姬正在城里的宅子里等着她,庭院里春花正好,可她连看花的心思都无,只焦急等待着莺莺,看见莺莺从院门里进来便早就往前一步问她:“太后找你了?”
居然连寒暄都来不及。莺莺纳闷,忙应:“正是。”
长帝姬便叹口气:“逻尨枞那个滥污贼禽兽!我朝虽然不避讳二嫁,可哪有夺人妻子的道理?”一急说话都带了些市井骂语。
莺莺便抿嘴笑:“无妨,横竖他也不能硬抢。”早先她出了事之后萧照便给她配了些部曲随身跟从,一般的宵小之徒不是对手。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长帝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急得在原地走来走去,一边喃喃自语,“要么我派人将你送到萧照跟前,哎呀不行如今正乱着呢,要么你就跟着我住,这些日子也别出门了,我还不信谁能从我手里抢走你!”
莺莺失笑,感动于长帝姬待自己热忱一片:“如今汴京治安大好,不过还是多谢您相助。”
“哎哎呀小孩子家家懂甚?我又不是怕南诏人。”长帝姬越想越急,一时不察居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要防着的是太后!”
太后?
莺莺瞪大眼。
长帝姬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咬唇不语。
莺莺却不打算含含糊糊过去,她问长帝姬:“太后娘娘与我认亲后待我一贯不错,不知为何您说了这话?”
长帝姬思索片刻,便叹口气道:“说了也无妨,我防着太后实在是因为她当年对你娘使了这么一招!”
莺莺愣神。
长帝姬想想便将当年的旧事说出来:“当初你娘先与我成了好友,又无意中与太后认了亲,我一开始还为她高兴,这下可与亲娘团聚了!”
“谁知过些时日就觉不对劲,太后娘娘居然叫你娘与贺家定亲,喏,就是贺皇后那个贺家,他家从前朝繁衍到现在是世家大族,官职也不小,可你娘哪里是好摆布的?当然二话不说拒绝了。”
一开始她们俩还当是做娘的一派好心,想给女儿寻个有权有势的好人家,可第二次两人便惊呆了,太后居然叫蝶娘嫁给北戎王。
北戎人并未开化,妻子是牛羊土地这样可以继承的财产,丈夫死了儿子兄弟都可以接手妻子,甚至荒蛮些的地方家里来客都有妻子夜里招待的习俗。
长帝姬当时就惊了,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告诉蝶娘,蝶娘便执意不从。
太后此时却毫无慈母心肠,只告诉蝶娘:“北戎王已经四十而无子,你嫁过去想法子怀上孩子朝廷会扶持着你的孩子登基,届时你便可手握大权。”
蝶娘不是醉心权势的人,自然反对。
第三次太后给蝶娘寻的夫婿是镇北侯,按道理这是一门好亲事了:镇北侯生得英俊,风度翩翩,又年纪轻轻。
这回倒连长帝姬都感慨:“这回可算是对了一回。”
可不知为何蝶娘死活不愿意嫁给镇北侯,太后面子上挂不住:“接连给你寻了三任夫婿都不愿意,难道还要什么仙人不成??”
居然违背了蝶娘的意愿叫人将蝶娘关起来就要逼着蝶娘拜天地:“历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你多话的地步。”
她也成功了,蝶娘被她关在宫里,最后还是长帝姬派了心腹宫娥才将蝶娘救出来,只不过当时蝶娘已经瘦弱不堪,几乎一阵风就能吹走,长帝姬心疼坏了,蝶娘才说自己刻意绝食,想逼着太后回心转意。
莺莺恍然大悟,怪不得长帝姬听说自己从太后那里出来之后神色颇为紧张,原来是怕自己像娘一样被抓走,强迫自己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摇摇头:“当时娘是未嫁之身,太后才有这些担忧。”子女与父母意愿不同倒也常见。
长帝姬神经兮兮摇摇头:“谁说的,你娘可是亲口告诉我,她被关在宫里期间太后娘娘劝她每次都以权势入手,只将嫁给这人有何等权势,丝毫不提真心,叫你娘伤了心,再不想见她。”
莺莺哑然,她这些天与太后相处,的确发觉她不管看待分析何事着眼点都离不开权势二字。
第120章
纵然长帝姬万般担心, 隔日帝姬府还是迎来了两位宫人,说是太后宣召萧夫人。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