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当怀乐在生气。
“他这一身扮够得吓人勒,瞧他一身的伤,只怕是过来找你路上遇着拿刀剑的官兵了,遭祸了。”
傅唯禹去探傅忱的鼻息,怀乐巴巴看着她。
“还有气。”
怀乐松了一口气,心又随之吊起来,他这样厉害都重伤了,那哥哥呢?
“我哥哥….”
思及此,怀乐心急如焚,傅唯禹松开傅忱的手,见他还活着,听怀乐这么一说,瞬间都担忧起了梁怀惔。
“是啊,他……”
“唉呀!急有什么用,先将人搀起来。”
万娘子会看些杂症,傅忱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口裂了,失血过多外加力竭导致昏倒。
万娘子去烧了水,又送来了药酒和自家的草药。
“小娘子,你给你家相公擦了身上,把药敷好,我给他熬碗红豆米粥,包好了药吃下去,睡一觉醒过来就没什么大事了,他看着身子也壮,伤成这样还能撑得过来一路找你,醒了养几天就没事了。”
念叨着傅忱手和脸都好好的,伤在身上,她一个外道妇人上了年岁,虽说救人,也不讲究什么男女有别。
万娘子也就是想给怀乐和傅忱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
瞧着是闹别扭,小娘子跑出来了。
先头怀乐扯谎说家里遭了祸,才怀了身子,万娘子也理解。
可眼下瞧这这郎君家里的妹妹对她也尊敬,郎君更不必说,生死关头,长京城闹成这样,他都舍了命来找怀乐,可见怀乐在他心里的分量重。
只是不知道两人究竟怎么闹的,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小娘子就带着孩子跑了。
不过万娘子不担心,孩子都生了,多大的气,看着怀乐盯着那郎君的伤,眼睛都红了,指定是心疼的。
明明都舍不下,非要闹别扭。
万娘子看着怀里的孩子,这不,怀乐出来时,她欲言又止恳求万娘子把孩子抱了藏起来,不要让傅忱看见。
这小公子,模样跟他那郎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不成,那郎君不知道她家娘子怀了?
万娘子抱着闲闲,“若是郎君问起来?”
“不会的。”
怀乐抿了唇,傅忱吃了药,他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只要不让他看见孩子,他不会知道孩子是他的。
“这….孩子我倒是能抱走,只是真要一直瞒着吗?他父子二人总不会一辈子不见面。”
怀乐摇头,怀乐没有想好以后。
“……”
万娘子说, “好。”
万娘子带着闲闲去了她的亲戚家,傅唯禹怕打扰傅忱和怀乐,也跟着去了。
傅忱身上的盔甲,怀乐废了好大的劲才给他褪下来。
身上处处都是伤。
热水换了十多盆,才把脸和手以及胸膛擦干净,他身上处处都是伤,新的旧的,每一处怀乐都能知道是怎么来的。
大多数都是二哥哥打的…..
心口那一处是最大最明显,来源于怀乐,纵使愈合了,伤口也特别的狰狞,租金当时的人下手有多重剜的有多深。
怀乐的手指抚到那伤疤上,掌下就是傅忱的心跳。
不是讨厌怀乐吗?
为什么又要那么做,弥补?
为什么怀乐死了,他又开始知道说他爱怀乐,离不开怀乐了。
为什么什么都是错过之后,才幡然醒悟。
想到过往,怀乐眼泪哒哒,眼泪滴到手背上,怀乐猛然擦掉,她给傅忱前头的伤口全都上了药。
废了很大的劲,翻过来身,怀乐的力气大,但很长一段时日都没有做过重活了,傅忱是男子,本来就重。
给他翻个身,累得怀乐气喘吁吁。
梁怀惔从起央追那里拿的药特别的好,傅忱后背的伤口并没有恶化流脓。
伤势面积大,怀乐上药的时候看着手都抖得特别厉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扛过来的,一面又担心万娘子说的没事,真的没事吗?
还有哥哥,哥哥好不好?
上了药,怀乐给傅忱喂了米粥,她把洗帕子的污水给倒了,在旁边坐着守傅忱,不知不觉点着脑袋,趴在塌边睡着了。
第二日晨起时,傅忱幽幽转醒,怀乐都还睡得特别沉。
傅忱看了看屋内,他匍了一个晚上,骨头疼了,撑着手臂要起来,侧身时见到怀乐,就停了下来,挪到离她特别近的位置,侧着身子,撑着头看她。
她还在睡。
浓密的睫毛耷拉下来,盖出来一片阴影,半边脸压着手腕,显得脸颊肉嘟嘟的,粉色的唇也很饱满,看起来乖巧又甜美。
傅忱看得弯了唇,鬼使神差伸出手去碰她的脸颊,这时候外头的窗桕打进来第一束晨光,傅忱将手掌盖在她上头,给她遮挡。
许是这么睡,不大舒服,怀乐往旁边挪了挪,可惜凳子就那么大,她一倾倒就要摔了,傅忱心眼都提高,他连忙伸手拉住她。
床是木竹子新做的,发出咯吱的响声。
好在怀乐并没有被吵醒,傅忱小心起来,把她抱到塌上,给她盖好被褥。
纵观屋内,看来昨夜是她给自己收拾上了药,傅忱想到是怀乐给他上的药,内心就像是裹了蜜一样的甜。
他自己都诧异,怀乐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
知道她可能是自己忘记的重要的事。
傅忱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他甚至享受这种感觉,让怀乐牵着他走。
他原本的衣裳都破了,傅忱在桌上看到一身备好的粗衣麻衫,料子很硬,连他往常穿的做靴底的料子都比不上。
看着料子的宽大程度,应当是给他的。
万娘子家里还有些衣料子,这是昨夜粗粗赶出来的。
傅忱套了穿,他往外走。
看到外面的灶台上,有一些新鲜的菜,就抄起袖子,生火做菜。
怀乐是被香醒的。
她翻起身来,屋内已经没有傅忱的身影了,要不是他的盔甲还放着,真以为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怀乐出去时,傅忱正烧好菜,摆了饭。
“醒了?”
“正好,赶上了,净手用饭吧。”
怀乐呆愣看着他,枣农的衣衫穿到他身上也难以掩住他的清贵,面容一如往昔的俊美,他端着一碗汤,嘴边噙着笑,让怀乐过去。
怀乐坐下来,端着碗,都还在精神恍惚。
难以想象,有一天,怀乐会和傅忱坐在简陋的农院,吃着傅忱亲手做的饭菜。
太虚幻,却又实实在在发生。
桌上有万娘子昨天留的鸡,肉都在怀乐这边,他给怀乐添饭,舀汤,做着一切还记得之前,往常会做的事。
怀乐看着他忙碌,心里不禁在想,他真的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汤不好喝吗?发什么愣?”
傅忱的声音将怀乐拉回,怀乐匆匆垂下眼,嘴刚挨到鸡汤,她又把碗放下来。
傅忱也停了筷,“不喜欢?”
怀乐看着他的眉眼,“陛下,我哥哥呢?他还好吗?”
真是….
一开口就问梁怀惔?
纵使知道他们是兄妹,傅忱却莫名其妙地吃起了味。
“死了。”
他面不改色,缓慢脱口而出。
怀乐脸色大变,猛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哥哥他….?”
傅忱看她,似乎要急哭了,那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一见她的眼泪,他心里就难受,他皱着眉手不自觉捂起来,死忍住不去捂心口那地方。
吐露实话,“没死。”
“我跟你开玩笑,你看你,怎么就站起来了,坐下。”
怀乐气呼呼不肯,拂开缚忱要过来拉她的手,“你骗我!”
傅忱唇翕动,“朕……”
朕错了,只是逗逗你。
错了?他下意识就要认错了。
怎么认错认得这么滑溜?傅忱死死闷着嘴,他是天子,天子怎么会有错,可对上怀乐的眼睛。
他叹出一口气,“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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