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高帽落到萧姨娘头上,弄得她云里雾里,那小姑娘的事儿,何时需要她主持公道了?一脸茫然应对。
“姨娘您是不知道,我家小姐,啊不是,大少夫人,花费近百万钱财与无数心血,才做得两条京中时兴的百鸟裙,所幸赠了一条与大小姐。可不知怎的,许是大小姐受了奸人挑唆,对我家姑娘有怨言,竟生生毁了那条精美罗裙,可怜了我的儿一番心意。”
钱嬷嬷涕泪俱下,老泪纵横,一边假装擦眼泪,一边察言观色,看萧姨娘神色,见她一脸凝重,继续说道:“毁了裙衫也罢,花费再多,也不过一件衣裳,可这随意毁坏物件、不敬长嫂心意,实在失礼至极。老身虚长几十年,也是看在我家姑娘的面上,有心教教大小姐一些规矩,日后嫁与人家,也好孝顺公婆、夫妇和睦。但是大小姐不领情,您瞧瞧,老身脸上全是被她掌掴的,就连少夫人脸上,都挨了一巴掌呢。”
萧姨娘听得眼角抽搐,老愚妇不知天高地厚,竟去摸小老虎的屁股,笑得温婉和善,委婉说道:“真是有劳嬷嬷了,小姐被老爷惯坏了,她向来只听老爷的话,我们其他人不敢插嘴置喙,若是今番她肯听嬷嬷的话,被嬷嬷教好,也实在是嬷嬷大功一件。”
钱嬷嬷脸色微变,不及言语,画眉过来向姨娘低语几句,吓得萧姨娘花容失色,顾不上再与钱嬷嬷虚与委蛇,急忙派身后小厮去请太医,自己则是叁步并作两步,往屋内急奔而去。
百灵和丹鹊两个丫鬟,服侍祈云脱下衣衫,两人皆是手忙脚乱,一个急着用冷水处理烫伤,一个翻箱倒柜寻药膏,两人脸上都是糊满泪水。
小妖怪肚子和大腿上的皮都快被烫秃噜了,脱衣时差点蹭下皮来,疼得她龇牙咧嘴,为了不让丫鬟们担心,祈云强颜欢笑,“没什么啊,就被烫到一点而已。”
萧姨娘进来时,恰好看到祈云浸泡在冷水里,全身皮肤红彤彤的,看得心惊肉跳,一阵晕眩,老爷好好的闺女交给她代为照顾,结果她照顾成了这样,这要如何向老爷交待。
小妖怪看到她,打着冷颤笑跟她打招呼,“姨娘来啦?今年庄上如何?”
萧姨娘心中更为不安,暗自垂泪,“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这样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没事了。”毕竟皮儿都没掉,除了疼一些,水里怪冷的之外,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妖怪满不在乎。
唐祭酒人在微霄园,实则命清淮时刻注意小孽障动静,家中巨细,更是逃不过他的眼去。
这一日下午,他在崇文馆,正在为学生讲授《春秋》,清淮便冲了进来,在他耳畔轻声低语几句。
一开始,唐关秉承“不可因私废公”的原则,耐着性子为学生授课,还没坚持两叁息,便面无表情合上书,“今日先到这里。”扔下满座学生,出了门大步疾走,慌忙归家。
听完萧姨娘的话,钱嬷嬷才发觉事情不太对劲,而意娘则有些担心小姑子,两人两种心思,在腊月寒天里守在碧梧园,坐立难安。
唐祭酒进院的时候,她们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其人便如一阵风闪过。
“云儿!”低沉急促的声线响起,以孔孟为师的唐关不顾礼数,不等里面回应,便一脚跨进女儿闺房,欲拉着半赤裸的闺女左右检查。
好在萧姨娘急忙挡在前面,“老爷。”
心焦如焚的男人这才匆忙转身,背着身躯颤声问道:“云儿……怎么样?”
“爹爹,我没事。”祈云带着哭腔回道。
“太医过来瞧过了,好在丫头们处理及时,没有大碍,也不会留疤。”
萧姨娘向唐关说道,他并未言语,萧姨娘却感到他从进来就一直紧绷的身躯明显松弛。
祈云被丹鹊服侍穿好衣裳,刻意蹦到他面前,“爹爹你看,真没事的。”
唐大人定定看着她,眼神柔软,看到小心肝额上大片烫红之时,指尖轻轻抚摸上去,心疼得不知怎样才好。
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怪,两只杏眼瞬间泛红,小珍珠啪嗒啪嗒掉落不停,委委屈屈哭出声来,“爹爹…呜呜呜呜呜呜,爹爹…….”
心肝宝贝软软糯糯的声音带上一丝沙哑,听得唐关心痛如绞,强忍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冲动,揉了揉她的脑袋,沉脸回到无逸园。
被冷落许久的无逸园,一来便是热闹景象,并不宽阔的院子站满了人,除却在国子监读书的唐二、唐叁不在,就连吃斋念佛、不理俗事的张姨娘都罕见出门。
唐关居于上首,一贯无甚表情的严肃脸面,布满阴郁。
意娘站在庭中身如筛糠,抖个不停,面上和煦的亲爹已令她十分惊惧,更遑论满面冰霜的公爹,钱嬷嬷耸身站在她旁边,斜着眼悄悄打量唐大人,心里盘算如何应对。
怪不得意娘害怕,就连祈云,看到这样的爹爹,也有几分害怕不安,红着眼眶小声喊他,“爹爹……”
“过来!”
唐关一声怒喝,吓得祈云绞着手指前进几步。
女儿额头有大块烫伤痕迹,眼睛里蓄满泪水,挺翘的鼻尖通红,可怜巴巴的样子每看一眼,都令唐关心痛欲裂。
他自坐席起身,手持那把桃木戒尺,站在祈云面前,沉声道:“是我家教不严,才使得你如此顽劣,误伤长嫂,伸手!”
祈云满眼含泪,怯生生伸出小手,爹爹要打就打罢。
唐关手中戒尺高高扬起,低低落下,打了十下,小妖怪丝毫不觉疼痛,却嚎啕大哭,揪住他的衣襟不放松。
见唐大人上来就打女儿,一直提心吊胆的钱嬷嬷松了口气,一脸哂笑,官儿做得再高,也不过一个酸腐文人,应当不难对付。
惩罚过闺女,唐关将小宝贝拎到身后,寒潭双目扫视四周,最后定格在钱嬷嬷身上,“恶仆欺主,挑唆是非,杖责四十,逐出府去。”
钱嬷嬷笑意冻结在脸上,意娘急得满面泪痕,跪倒在地求饶,“父亲!嬷嬷年事已高,禁不起如此惩罚,请父亲息怒。”
“拖过去,打。”唐关丝毫不给新过门的儿媳脸面。
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唐大,有意向着妻子,跳出来顶撞父亲,为之求情。
“父亲,何必如此对待一名老妪,杖责四十,逐出府去,冰天雪地的,她还有命在吗?不欺上辱下的家规是您亲自定的,如今您要亲手废掉吗?再者,是妹妹有错在先,也是妹妹先动的手,她被您娇宠太过,胡作非为并非一日两日,如今被嬷嬷教导指点,也是应该的。”
一番激烈陈词之后,唐大才觉自己莽撞,背心冷汗直冒,他何曾敢对着他爹这般言语,平时大气都不敢出。
“好,好,好。”
唐关一连说了叁个“好”字,语气森寒,听得唐勋浑身冰冷。
为了不在妻子面前失了作为丈夫的尊严,努力克服对父亲的惧怕,还想强行犟嘴,便被唐大人一脚猛踹翻在地。
“老子还没死!”
唐关抓着戒尺向前,往长子脸上噼里啪啦打去,唐勋好好一张脸,不出片刻,肿如猪头。
他还活着,女儿尚要遭遇如此委屈,若他死去,她又该受何种委屈?唐祭酒发狠往儿子脸上猛扇,突然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站立不稳。
眼睛时刻在他身上的祈云紧张上前扶住他,“爹爹!”
她触上臂膀之时,唐关身躯一僵,不动声色抽臂,握拳到唇边忍住咳嗽,安抚小宝贝,“为父无碍。”
祈云觉得应该是他的风寒未愈,一定要扶着他,哭哭唧唧,“明明就有事!”唐关心中熨帖温暖,心柔软得仿佛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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