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用海沙减短河道宽度,又用大石头封住上游小溪流,加上那几日的暴雨连珠,便形成了洪水。”
百姓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大多都是不知所措。
“怎么会呢?”
柳一盏指着河道那边的高山。
“不信?你们自己去看,海沙还在,大石还在,总不能又说是我框你们吧。”
而这时,周知府派去佛寺里探查的人回来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周知府神色一变,看向了自方才柳一盏说话起就未曾发声的裴卿回。
她,居然说中了。
裴卿回转头看来,对上周知府不可置信的眼,她笑了。
“周知府,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有些讶异于突然恢复了正常模样的裴卿回,周知府神色归正,看向了慧善方丈。
“在佛寺地下的确探查出了一个地下宫殿,也找出了许多奇怪雕像,慧善方丈,你是否该给本官一个交代。”
慧善方丈本以为自己设计的地下宫殿十分隐蔽,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之前,裴卿回就已经留下了记号,只待今日有人前去搜查来个釜底抽薪。
差役怕自己的一两句话不能让众百姓信服,就直接搬来了其中一个雕像,这时候已经叫人抬了上来。
那凶神恶煞的雕像一出,离得最近的百姓纷纷吓得后退,就有差役提起石头要将雕像砸开弄出干尸,慧善方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周知府却突然叫了停。
“这东西真的是从佛寺里搬出来的?”
差役自然是点头。
“属下不敢欺瞒大人。”
周知府神情就更是古怪,裴卿回从他那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道。
“知府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她当初就觉得这些雕像来的过于异常,根本不是佛寺里该会有的东西。
周知府眼眸逐渐幽深。
“这样的东西,本官多年前曾经见过。”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被柳一盏拦住无法过来只能干着急的慧善方丈。
“那是在一个山寨里,本官带领手下前去搜剿土匪,发现了一个记载了奇闻异事的古书册子,上面都是些看不懂的古文,倒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图案,本官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那土匪呢?”裴卿回问,毕竟那东西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山寨里吧。
“土匪头子逃了,只抓获了一些小弟入狱。”
说着,周知府转头看向了慧善方丈,似乎是想从慧善方丈的身上看出些什么来,因为他突然有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随后又自我否定。
“不,不可能,那个土匪头子当年不过二十出头……”
裴卿回很快就明白了周知府所想之事。
“你是觉得慧善方丈和那个土匪头子或许为一路,甚至是同一人?”
周知府脸色有些不好。
“那个古书因为记载的东西太过诡异,本官一直放在府衙里,若有人知晓里面的内容,并且照着行事,很有可能就是以前就见过书的内容,可是……”
他又看向了慧善方丈,还是摇头。
“一定是我想多了。”
“年轻人,有这样的观察力不错不错,算是个称职的父母官,没有和这群迂腐的老百姓一样被这妖僧误导与诓骗。”
木老从人群里走出,衣衫破旧,吊儿郎当的他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他走到慧善方丈跟前,对柳一盏挥了挥手,柳一盏立即将位置让给师父,自己退后。
周知府看了眼木老,见此人虽然衣着破烂蓬头垢面,可通身气派却是不俗,有一种不羁的江湖潇洒之气。
他立即便道。
“不知这位老前辈有何高见。”
木老嘿嘿笑着,看了眼眼皮耷拉的慧善方丈,然后极为嫌弃的撇撇嘴。
“这个人啊,命不久矣咯。”
裴卿回看着木老,心想这人就是柳一盏在外认的那个师父了,或许他真能看出点慧善方丈的什么秘密来。
紧接着便又听木老叹了一口气。
“可怜,居然得了这种怪病。”
“他得了什么怪病?”问话的是周知府。
木老围着慧善方丈走了一圈,一双精明的眼仿佛能把慧善方丈看透,慧善方丈知道今日栽了,只是低头默然不语,似乎是只有这样,他就能远离面前纷争。
“得了这病的人,无论是十岁还是二三十岁,外表看起来和普通老者一样,而且这种衰老速度会愈来愈快,直到死亡。”
裴卿回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喝人血是否有救?”
木老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拍着大腿就哈哈狂笑起来。
“小丫头,你说他啊?这种法子他也信,真当那人血是治百病的灵药啊!这种衰老症除了死便没有任何结果了,可怜那些被这妖僧骗去的女孩儿,白白舍去了性命。”
慧善方丈终于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恨这些揭开他伤疤的人!
“我杀了你!”
说着他伸出颤巍巍的手就要来掐木老的脖子,木老根本用不着动手,他直接退后一步,慧善方丈脚下一个踉跄就自己栽倒。
再抬头时,他的眉头已经便白,脸上的皱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百姓们震惊地指向慧善方丈。
“你们看,他真的在变老!比刚刚老了不止一点半点!”
慧善方丈急了,赶紧用衣袖挡住脸,可是那已经佝偻下的背,和如枯树皮的手背却依旧袒露人前,如何都遮挡不去。
被火灼伤的扫地僧艰难爬出巨坑,用尽全身力气奔赴到了慧善方丈面前,将他挡住,然后对着大家道!
“都是我做的,和慧善方丈无关!当年的洪水之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骗那些姑娘的也是我,取了她们的血,将她们做成干尸的人全是我,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裴卿回冷笑,笑这扫地僧的自不量力。
“你一个人做的?真当我们这么多人的眼睛是瞎了吗,还是以为百姓们会继续相信你们的胡言?”
扫地僧这时候才意识到,那些百姓看他们的眼神,全都变了,从以前的信服和崇敬,到了现在的痛恨以及冷漠。
百姓的确容易被蒙骗,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永远不会醒来。
“空悟,别说了。”慧善方丈的声音幽幽传来,那语气宛若是快老死的人般。
“住持……”
慧善方丈不再遮挡自己,他抬起头来,面对着所有目光,最后落在了裴卿回的脸上。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全都败在了这个女子身上。
“我为了自己而活,这有错吗?”他问。
当年他的确是个土匪头子,被官兵追杀后不得不剃发出家来掩藏身份,而后来他发现似乎是可以利用百姓来制造舆论,从而谋取暴利。
只可惜老天有眼,他当初不过是假装成了老和尚,后来还真的得了衰老症!
有了钱,还修了地下宫殿,可没了命,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所以他必须活!
裴卿回站在他面前,脸上还留着刚刚涂的已经半干的血糊糊,看起来有些诡异。
“不,为自己而活没有错,错的是你用错了法子,你可以去求名医,去治病,可唯一不能做的,就是牵连其他无辜女子成为你死亡道路上的垫脚石。”
慧善方丈低声的笑。
“我虽说不是什么神明,但是我至少说对了一件事,你就是妖孽,不是吗?”
至少正常人中了他的催眠术都会任他拿捏,只有这个女子不一样,所以慧善方丈有理由相信此女非同凡响。
妖孽吗?
她能借尸还魂,再活一遭,的确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妖孽吧。
“那又如何呢。”
见她昂着下巴不屑一顾的样子,慧善方丈默然良久后才道了句。
“还有你的命道,你的命不好,可以说没有未来可言。”
裴卿回突然想起了那佛寺里的弥勒佛,当时她看到这座未来佛时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心里有浪潮暗涌,可她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的命由我定,命道如何,我自己说了算,就用不着慧善方丈担心了,你还是多多想想自己以后入狱的日子,该如何去度过吧。”
灭妖大会到了最后,却揭开了隐藏多年的佛寺腌臜事儿,而在周知府带走了佛会中的所有僧人后,同样也将地下宫殿里的所有雕像搬了出来。
成功将里面的干尸取出,最后邀请裴卿回来一一验尸确定身份,然后将其归还给各家。
在封了佛寺,又将慧善方丈等人定罪后,此事也算是尘埃落定。
柳家自从这一事之后,更觉得对不住裴卿回了,拖柳一盏带话说要请裴卿回回府相聚晚宴。
“一盏,你回去告诉你父母,就说他们也是被妖僧蒙骗,我不会怪他们,不过这晚宴就算了吧。”
木老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直接拉着裴卿回就走。
“对!别去,还是跟老头子我出去喝酒,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治治你这张小黄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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