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次回京述职,打点的怎样了?”孟老太太关切的问道。她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忠厚、好学,却偏偏三十多岁才中举人,之后也不过做个县学教谕;老三聪明、机灵,最能讨她欢心,读书却是不行,连个秀才也没考过,到死都只是白身;反倒是这个从小最不招她待见的老二,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做了京官,光耀门楣。老二的仕途,自然是她最关心的。
“儿子这次评了卓异,可见上司对儿子是极满意的。”孟赉的声音中有一丝兴奋,要知道本朝官员考评极少有能评卓异的,
“可是能再升一级了?”孟老太太急切的问。
“这倒未必”,孟赉沉吟了一下,“极可能还是四品。”还是谦虚些好。
本朝惯例,官员从六品升上去最是艰难,升过六品可算是中级官员;从四品升上去也是极艰难,四品再往上升就是高级官员了。天下承平已久,冗员日渐增多,想再往上升,恐怕不容易。
孟老太太有些失望。老二再升官她这做娘的才有脸面,思忖了片刻,迟疑着问“吉安侯府没给使上力?”钟氏的娘家不是很厉害吗?
“舅兄是武职,任西南将军”,孟赉解释,“四品以下文官是吏部和都察院考核。”
知道自己娘的斤两,对官场的事孟赉不欲多说,忙转过话头,“这升不升级的倒在其次,能回京城守着您,孝敬您,才是好的。”
这倒是,孟老太太想到儿子以后能承欢膝下,又高兴起来。
母子俩又说起闲话,孟赉心里想说的话,几经思量还是没有说出口。算了,自己的亲娘,怎么说?都过去了,以后有自己护着,不会让自己的闺女再吃亏受气。
悠然回到自己的小院,只觉自己风尘仆仆十分疲倦,大丫头莫连已是快手快脚的收拾好床铺,备好浴桶,悠然略吃几口茶饭,泡了热水后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时分,朦胧中听到莫连在喝斥莫陶,“老爷的事是咱们能议论的?”
悠然坐起来,掀起床帘,圆圆脸、才留头的莫陶忙跑过来,陪笑问道“姑娘醒了?可要吃茶?”
悠然点点头,莫陶忙用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倒了茶,奉给悠然,悠然一口喝干,嗯,是普洱,不错,又要了半杯。
“又被你姐姐骂了?”喝完茶,悠然慢吞吞的问道。
“嗯”莫陶垂着头,认错知改的乖巧样子。
“为什么呀?”悠然睡醒了无聊,八卦起来。
“听见老太太院里几个小丫头在偷偷说老爷升不升官的事,多嘴跟姐姐说了。”莫陶吐吐舌头。她年龄小,又天真娇憨,悠然一向对她宽容。
莫陶小虽小,心里有数,胡言乱语只是在悠然和莫连跟前,出去外面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悠然笑笑,“老爷升不升官,跟几个小丫头有何相干?”真心觉的小丫头们多管闲事。
“主子好了,奴才们才能好呀。”莫陶眨着眼睛。
莫连瞪一眼莫陶,自顾自干活去了。
悠然许是睡的舒服了,今日突然话多起来,给莫陶讲起故事,“从前,楚国上蔡县有一个小吏,看到生活在厕所里就肮脏、瘦小、被狗咬、狼狈不堪,而生活在粮仓里却干净、肥大、逍遥自在,人不也是如此吗?“人这肾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后来他辞掉小吏去了秦国,得到秦王的赏识,秦王统一六国后他做了丞相。同样是这个人,在上蔡县,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吏,而到了秦国,他却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国丞相;在上蔡人微言轻,到了秦国却地位显赫;在上蔡收入微薄,到了秦国却富可敌国;在上蔡,他只是个厕所里的老鼠,到了秦国,他则成了粮仓里的老鼠!”
莫陶鼓掌,“姑娘讲的真好!”
悠然白了她一眼,马屁拍的这么直白,一点也不用心。
莫陶谦虚的凑上来,“姑娘,这讲的是什么意思呀?”
你都没听懂讲什么,鼓的什么掌呀,悠然本是坐在床上的,闻言倒了下去,睡觉。
话说,人所处的环境真是重要。自己算是粮仓里的老鼠,还是厕所里的老鼠?如果算是厕所里的老鼠,该如何寻找自己的粮仓?
7.慎勿为好
“姑娘,不好再睡了,打扮好了要去参加家宴的。”莫连站在床边,劝悠然起床梳洗。
悠然已经睡醒了,抱着枕头又赖了一会儿,才在莫连、莫陶的催促下跳下床。
一般来说,莫连叫她起床她可以不理,因为莫连叫上一遍就走开了,过一会儿再来叫一次;莫陶可不是,悠然不起床她会一声接一声的叫,反正是睡不成,还不如乖乖的起床。
闹铃响了一声可以接着睡,闹铃响个不停,再困也睡不了了。莫连是只响一声的闹铃,莫陶是响个不停的闹铃。
莫连堪堪服侍悠然梳洗打扮好,外头当值的小丫头禀报“大姑娘来了,郭嬷嬷来了”
悠然忙走至门外将悦然接进来,让着悦然在榻上坐了,命丫头倒茶拿点心。
悦然身边站着一位嬷嬷,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板着个脸,十分严肃。两姐妹让着,郭嬷嬷在小凳子上坐了。
悦然笑着问侯“五妹妹才到家,可还习惯?好园久无人住了,若缺什么,只管让丫头来寻姐姐。”悠然忙笑道“多谢大姐姐惦记着,以后若缺什么,少不得厚着脸皮去烦大姐姐。”那一抹笑容十分惹眼,悦然一时竟有些怔神。
悠然穿着浅绿色交领缎袄,胸前绣一朵艳丽华美的红西番莲,下着月白素缎长裙,梳着可爱的双环髻,髻上插了一支碧玉簪,衬着悠然细致雪白的一张小脸,虽尚是稚龄少女,却已是美的令人怦然心动。
悦然定下心神,温和的开口,“这是老太太房里的郭嬷嬷,服侍祖母的老人了,听说郭嬷嬷下午响来看过你?”
悠然吐吐舌头,“大姐姐,我一觉睡到现在,不知道呢。”忙问莫连来问。
莫连回道,“下午响郭嬷嬷来看望姑娘,姑娘正午睡,没敢叫醒。”
郭嬷嬷老脸上现出一股怒气来,怪叫道“好心来看姑娘,反倒让个黄毛丫头给打发走了,姑娘教的好丫头!”
莫连垂首站在悠然身边,一声儿不言语。
悠然伸手轻轻按住想打圆场的悦然,对着莫连嗔道“我睡了自是不能叫醒,只是你怎么不留嬷嬷喝茶?”莫连一脸委屈,“留了,嬷嬷不肯赏脸。”
悠然一脸和悦的对郭嬷嬷淡淡笑道“我素日最怕睡的不安稳,丫头见我睡着不敢叫醒我,也是有的。嬷嬷服侍老太太久了,必是和老太太一样宽容大度爱惜小辈的,必不会和这实心眼儿的丫头计较。”
郭嬷嬷仗着是老太太的陪嫁,素日连太太们都要让她三分的,在孟家向来无人敢得罪。今日见悠然回孟府,就存了打秋风的心,说是来好园看望五姑娘,实际上是想捞些好处。谁知庶出的五姑娘架子大,她在侧厅坐了半个时辰,茶都喝的没颜色了,五姑娘还不出面。
她哪里受过这个,气的浑身发抖,出了好园一路骂骂咧咧的要找老太太诉苦求去,“老了,不中用了,丢人现眼的,没脸再在府里了。”
早有人报了大姑娘。悦然急急过来,陪着笑脸,死活拉住郭嬷嬷劝了半天,却终是劝解不下来,只好拉着郭嬷嬷来了好园。想着五妹妹赔个礼,说些好话,自己再做个和事佬,糊弄过去也就好了。
她却不知,悠然只是轻描淡写的淡淡几句,连句软和话都不肯说。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