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睡得太饱,夜里吹了灯歇下,楚行仰面静躺,陆明玉面朝内侧,眼睛眨啊眨,耳朵留意身后的动静,怕楚行忍不住,可又盼着他来抱一抱她。她喜欢被他结实手臂圈在怀里的感觉,显得她特别小,他是那么的可靠。
楚行静默了大概一刻钟,这一刻钟里,身边的妻子仿佛被人定住了,连呼吸都没有变化。
楚行便知道,她与他一样,都没困。
他侧转,借着朦胧的月色,他左臂从她脖子底下伸了过去,陆明玉惊讶地回头,看到他模糊的脸庞,凤眼里泛着点点微光,像夜晚湖面荡漾的星晖。
“过来。”他低声唤她。
陆明玉欢喜地靠了过去,当然,她偷偷地欢喜,哪能让他看出来。
“困吗?”楚行抱住她,亲她清凉的发丝。
陆明玉犹豫了会儿,慢慢地摇头。
楚行意味不明地嗯了声,陆明玉不懂他的意思,就在她想反问时,男人忽然将她按平。黑影降临,陆明玉震惊地张开嘴,他的嘴唇轻轻地压下来,鼻息如春风落在她脸上。陆明玉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猫儿般乖顺。
感受到她的回应,楚行一手托住她后脑,一手挪到了她领口。
陆明玉清醒过来,小手慌乱地撑在他肩上,脑袋落回枕中,她偏头轻喘,“不行……”
“我知道。”楚行将她捞回来,重新吻住她唇。
他知道她需要养伤,可他想她,放过那一处便是。
晚风吹动纱帐,帐里猫崽儿落到了恶狼手里,恶狼狡猾,他知道猫崽儿怕他,所以他用尽耐心,把猫崽儿当自己的狼崽儿,上上下下一遍又一遍地舐弄。猫崽儿舒服地忘了身处何地,她慵懒地伸腰蹬腿儿,发出享受的声音。
猫崽儿乖了,恶狼越来越馋,他终于凶相毕露,重重地扑了过去。
陆明玉眼如含露,茫然地望着他,“你,你……”
“我慢点。”楚行在她耳边煽风点火,“阿暖,距离明早起来还有五个半时辰,你给我半个时辰。”
“你说话不算数。”陆明玉还是恼他糊弄人,如果不是他保证在先,她才不会纵容他。
“嗯,言而无信,阿暖要怎么罚我?”楚行兵临城下,知道自己出师无名,他先请罪。
陆明玉咬着嘴唇,小手紧紧抓住他肩膀。
外间守夜的采桑忽然被主子的哭声惊醒,她扭头往内室门口看,那哭声更清晰了,经过白天,采桑猜到是怎么回事,立即钻进被窝,紧紧捂住耳朵。
里面陆明玉像是安分守己的小家碧玉,不想出嫁,却被纨绔子弟硬塞来一份聘礼,跟着就把她掳进花轿了。陆明玉揣着那无法靠自己挣开的聘礼,哭哭啼啼地求他拿走,想要下轿,楚行亲亲小妻子眼泪,到底心里喜欢,他没急着出发,先哄她。
从抱她上花轿到哄得她心甘情愿嫁了,楚行用了足足一刻钟。
如今新娘子哄好了,楚行迫不及待地抬起了花轿。
花轿颠颠簸簸,陆明玉身不由己,她嫌弃他走得太快,哭着求他慢点,楚行都听新娘子的,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步伐。走着走着,花轿忽然来到一片崎岖不平的山地,陆明玉觉得自己快要颠坏了,连忙又求他。
翻过山头就到了,楚行非但不停,反而走得更快。
陆明玉唤了好几声都不管用,想到他当表舅舅时对她的好,她哀求地抱住他脖子,“表舅舅……”
楚行果然放慢了脚步。
陆明玉看到了希望,她闭着眼睛,茫茫然地求他,“表舅舅,我……”
她想说她要死了,楚行却温柔地亲亲她眼睛,“阿暖,你知道你在喊我什么吗?”
陆明玉睁开眼睛,对上他幽幽的目光,她忽然清醒过来,脸上一阵比一阵地烫,捂住脸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谁让你欺负人?”
“所以你觉得,那样喊我会管用?”楚行再次跨上一块儿山石,她随着花轿高起高落。
陆明玉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惊呼,眼看男人爬地飞快,什么都不听,陆明玉边哭边打他,打累了继续求,先喊国公爷,他听了变本加厉,陆明玉连忙换成表舅舅,他果然慢了下来。陆明玉自作聪明,继续喊表舅舅,未料他慢着慢着,忽然一个大力将花轿狠狠甩了出去!
陆明玉只觉得自己从花轿中飞了出来,一下子飞到了云朵中!
脑海里一片空白,陆明玉仿佛也变成了一朵云,随风飘荡,飘着飘着,风停了,她也慢悠悠停了下来,魂魄归位,发现自己趴在他宽阔的怀里,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陆明玉闭上眼睛,咬他。
楚行笑,大手安抚般摸摸她脑顶,如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他浑身痛快。
~
翌日早上,陆明玉睡得香甜,是被楚行唤醒的。
陆明玉犹没睡够,嘟囔着往里面转,小手嫌弃地推他。
“阿暖,已经辰时了,咱们简单吃点东西,给祖母请完安马上出发。”楚行低声哄道。
陆明玉猛地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辰时了?”
楚行侧身,让她看纱帐外面。
明晃晃的阳光照了进来,陆明玉下意识闭上眼睛。
楚行笑着将人抱到怀里,亲亲她额头,诚心赔罪,“阿暖,我昨晚食言了,你累不累?”
陆明玉涨红了脸,闭眼打他胸口。
她嘟着嘴,孩子似的可爱,楚行忍不住低头又去亲,陆明玉呜呜挣扎,最后硬生生被楚行亲走了所有怒气。好在楚行知道分寸,及时打住,看着她水润润的眼睛道:“阿暖,我保证今晚让你好好休息,先别生气了?”
陆明玉还是打他,根本不信。
楚行抓住她小拳头亲了亲,扬声喊丫鬟们进来伺候。
半个时辰后,夫妻俩才并肩走出定风堂,去给太夫人请安,走到三秋堂院门口,迎面撞见楚随一人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玉树临风。陆明玉迅速垂下眼帘,楚行见堂弟第一眼看的是他身边,他皱皱眉,脚步微移,将妻子挡在身后。
兄长的意思太明显,楚随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可脑海里全是她。昨日敬茶,她瞧着与婚前没什么不同,可是刚刚,她面色红润地走在兄长身侧,海棠红的褙子衬得她五官明艳娇媚,如含苞待放的牡丹,一夜绽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如果他以前不认识她,如果她没有青睐过他,楚随绝不会对真正的长嫂生出冒犯之心,可他知道他曾经有机会娶她,曾经有机会做让她盛开的那个男人,此时亲眼看到她被兄长滋润地媚态横生,楚随便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嫉妒兄长,他忘不了她,她越美,他的渴望就越深。
“大哥,嫂子。”楚随停在月亮门前,等夫妻俩走过来,他恭顺地喊道,凤眼谁都没看。
楚行却皱起了眉。他太了解自己的堂弟,堂弟不是糊涂人,他若在妻子面前表现地与平时无异,如那日敬茶,说明他在努力放下,可现在堂弟不敢看妻子,他刻意回避,就说明堂弟还是没能死心,或是,不想死心。
楚行脸色冷了下来,大手握住了妻子的手。
陆明玉错愕地抬起头。
楚行什么都没说,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楚随余光旁移,定在了兄嫂相握的手上。
第125章 125
国公府前,马车已经备好了,楚行先一步走到车前,要扶陆明玉上去。
陆明玉把手给他,那掌心温热,陆明玉踩着木凳,身体升高,她悄悄瞥向楚行,却见楚行凤眼看着她脚下,眼帘低垂,俊脸一如既往地冷峻。想到自偶遇楚随后楚行就一直冷冷的,到了太夫人面前几乎也没说什么,出门路上更是一路沉默,陆明玉抿了抿唇,心情复杂地探进车厢。
坐好了,陆明玉微微低头,勉强保持着一丝浅笑,心里却沉了几分。
这辈子,她七岁开始与楚家兄弟接触较多,那时候她喜欢楚随,陆明玉自认隐藏的不错,楚行应该看不出来,换成任何不知情的人都不可能认为一个七岁的小丫头会有大姑娘的感情。回京之后,陆明玉对楚随的厌恶表现地十分明显,她相信楚行明白,她心里根本没有楚随了。
可楚随喜欢她,楚行知情,甚至还在她遇到危险时,把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了楚随。
刚刚楚随窥视她,陆明玉察觉到了,也知道楚行破天荒在外人面前握她手是在向堂弟示威,现在楚随不在眼前,楚行却还一脸肃穆,他到底是在生谁的气?气楚随觊觎他的妻子,还是气她,招惹了楚随?
换成萧焕或曾经意图对她不轨的贺礼,陆明玉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她没有主动招惹过二人,只有楚随,她主动送过荷包,楚随也正是因为那个荷包,因为她在董月儿一事上表现出的反常,才猜到她小时候的心思,才在她长成大姑娘后,纠缠了过来。
对了,荷包还是楚行帮她要回来的,所以说,楚行应该能猜到,她小时候喜欢过楚随?
那楚行真能不介意吗?
在夫妻相处上,陆明玉也算过来人了,特别是重新长大一次,她耳濡目染父母、祖父祖母的相处,更加明白一个道理。男欢女爱,甜蜜时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但如果心里有根刺,那刺总会找机会冒出来,刺一刺主人。
也许,她与楚随的过往,就是楚行心里的那根刺,看不到楚随,他想不起来,看到了,就不高兴了。
陆明玉忐忑不安,看着新婚丈夫跨进来坐在她身旁,她却再无法自在地跟他撒娇、说话。
楚行见她坐好了,吩咐车夫出发。
车轮稳稳地滚动起来,楚行凤眼看着自己这边的车窗,眼底一片清冷。堂弟喜欢陆明玉,他身为兄长,言语上帮过,行动上也帮过,哪怕心里喜欢陆明玉,他也压了下去,一心想着成全堂弟,甚至堂弟深深伤了她的心,他也又一次选择履行兄长之责。直到陆明玉宁愿落马也不给堂弟机会,楚行才坚定了自己的心。
成亲前,楚行与堂弟谈过,劝他放弃,堂弟答应了。大婚当晚,堂弟不停灌他酒,楚行一滴不落全喝了,他努力与堂弟恢复之前的兄弟关系,可堂弟竟然罔顾兄弟情义,还敢觊觎陆明玉,觊觎他楚行之妻。
楚行无法容忍任何人觊觎他的妻子,别说堂兄弟,就是亲兄弟也不行。
但楚行还想再给堂弟一次机会,他会劝祖母尽快替堂弟安排一门婚事,也许堂弟成家了,身边有人陪了,便会真正淡忘陆明玉,不再存非分之想。
有了对策,楚行放下一件心事,后知后觉意识到车厢里格外的安静。
楚行疑惑地看向妻子。
陆明玉朝右侧偏着脑袋,侧脸白皙,唇角紧抿,郁郁寡欢。
“阿暖?”楚行神色凝重起来,想起早上她下床时险些跌倒,楚行担心她身体不舒服。
陆明玉脑袋朝他转过来,对着他衣摆,低声问:“有事?”
“脸色这么差,不舒服?”楚行不喜欢她低着头,因为那样他看不见她的眼睛,动作熟练地将人抱到腿上,楚行让她靠着他肩窝,他右手轻轻托起她下巴,正要看看她,怀里的小妻子忽然扭头埋到他胸口,一手攥着他衣襟,肩膀微微地颤动。
哭了?
楚行眼里飞快掠过一道慌乱,以为她身体太难受,楚行连忙认真道:“阿暖,我,我今晚回前院睡。”昨晚他承诺不碰他,却没能做到,现在她哭得伤心,楚行无颜再做同样的承诺,只能换个说辞,也是更容易履行的。
“不用,那是你的家,你想睡哪里就睡哪里,你看我不顺眼,我今晚住娘家就是,再也不去碍你的眼。”听他都不想跟她同房了,陆明玉突然止住眼泪,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倔强地绷着脸,不肯再让他抱。
“我何时看你不顺眼了?”楚行略加用力便抱牢了她,不解又无奈地问,猜到她又冤枉人了。
两人想要长长久久地过下去,就避不开楚随,陆明玉不想一直猜忌来猜忌去,索性趁新婚直言说了出来,垂眸道:“我七岁时喜欢他明朗爱笑,送过他一个荷包,虽然长大了收了心,可你还是介意,是不是?所以早上遇到他,你就不理我了,一句话都不与我说。”
楚行愣住,看着她脸上残留的泪珠,这才意识到他光顾琢磨如何处理与堂弟的关系,竟然忽略了她,难怪她胡思乱想。思忖片刻,楚行重新抬起陆明玉下巴,直视她眼睛道:“阿暖,当时你只是个孩子,我怎会把孩时你对他的好感当真?我介意的是他……他似乎还没能放开,故一直在想办法解开他心结,绝无冷落你之意。”
陆明玉面露错愕。
楚行轻笑,拇指帮她拭去眼泪,低声叹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错怪了他,陆明玉臊地不敢与他对视,逃避般钻回他怀,闷闷道:“谁让你不告诉我。”
楚行抱住她,摸摸她脑袋,没再反驳,过了会儿,他才低头亲她脑顶,意味深长地道:“阿暖,给我做个荷包吧。”
第126章 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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