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不信:既然是搞心理咨询的,怎么不叫心理医生?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儿?而且他们居然还给人看病开药?他们有行医执照吗?
刘老头喷他: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家乐意叫啥就叫啥,你管得着啊?没有执照怎么了?人家照样能看得好病!
刘德:总之,这什么协会讲座的,你和我妈以后就都别去了,去那干啥?就算不是邪教也肯定是传销,到时候真给你们洗脑了可咋办?
刘老头:滚滚滚!媳妇都讨不到的废物,也敢来管你老子?我想干啥就干啥,临不着你在这儿放屁!
接下来,刘大爷一家人又在这件事上吵了好半天。刘德觉得这个天济会肯定不是什么正常协会,但刘大爷却贪心天济会的免费医疗。还说自己明天就要和王老太一起去天济会,治治他的老痛风,要刘德管好自己就行了。
期间王老太也出来说话了,安慰刘德,说他们俩就是去看看,要是那些人找他们要钱他们扭头就走。
刘德知道他妈对钱把得死紧,是个平常在菜市场买一头蒜,都非要菜贩多饶她一颗葱的狠角色。甭管对方是传销还是邪教,他们想从他妈身上抠到钱,那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除了钱,自家老头老太身上,还真没有别的东西值得他们贪图了。
刘德在想明白这一点儿之后,又随口和他爸妈争辩了几句后,就偃旗息鼓了。
肖越宁在楼下竖着耳朵听动静,等楼上的争吵声渐渐消失之后,他才终于回过了神。
独自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扭头看向旁边,冷不丁对上了苏熠近在咫尺的面容。
这人趁他心神全部被转移的空档,坐到了他的旁边,现在与他身体贴得极近。
肖越宁稍稍一转头,两人就已经脸对着脸,简直呼吸可闻如果对方还有呼吸的话。
沉默致极的尴尬之后,肖越宁往后一仰,避开对方过于亲近的接触,干笑:这个天也不早了,我头有些晕晕的,我就先睡了,先睡了
说完,他也不等苏熠的反映,快速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苏熠:
苏熠看着紧闭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回来,落到沙发的另一头。
在那里,有一只身形硕大的黑猫,正准备趁机悄悄的溜走。
喵!被盯着看的小黑吓得浑身的毛都乍了起来,整只猫都僵硬了,一双碧绿的眼眸瞪得大大的,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
苏熠看着它,突然长臂一伸,揪住了小黑的后脖颈,轻轻松松就把这只体重严重超标的大猫拎在了手中。
小黑惊慌的弹动了一下,刚要张嘴大叫,苏熠却突然对它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黑猫吓得不敢动弹。
苏熠把小黑举到自己面前,看着它的眼睛,对它露出一个足以令猫胆寒的笑容后,轻轻的说:不要吵,你爸爸生病了,如果你不听话吵到了他,我可是会生气的
小黑虽然听不懂眼前这只可怕的大魔王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可怕的阴冷寒气,仍旧狠狠地震慑住了它,让它半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随便叫唤。
苏熠见它一脸恐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别怕,今天你就跟我睡了,让我来教你一些有用的东西他边说,边提着手中一脸绝望的黑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肖越宁这天夜里一直防备,害怕苏熠会想不开搞个夜袭,结果出乎意料的居然一直风平浪静。
第二天,当太阳光线从窗帘缝隙里洒进来,落到他的脸上的时候,肖越宁才发现,这一晚居然就这么过去了。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走到房门口,打开卧室门朝客厅里望了一眼。
结果就见客厅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小黑一脸恹恹的蹲在饭盆前嚼着猫粮,他并没有看到苏熠的影子。
还没起吗?肖越宁想了想,走出卧室来到客房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房门,苏熠,你在吗?
半晌没有反应,他想了想,轻轻扭动门把手,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
客房的窗帘并没有拉上,窗外的阳光毫无阻拦的洒进来,照得室内一片明亮。
肖越宁伸头看了看,发现卧室里空无一人,床铺上的棉被和枕头也折叠的整整齐齐,和昨晚刚铺好时一模一样,像是根本没人使用过一样。
不在?肖越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胸口,难道已经回去了?
虽然没有半点印象,但对方主动消失是好事,起码他不用无时无刻的提心吊胆了。
肖越宁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自从昨天晚上,听了楼上刘大爷家关于那个天济会的争吵后,肖越宁就一直在心里惦记着。他打算今天过去找刘大爷打听打听,看看天济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洗漱完毕,肖越宁翻了翻家里的冰箱,从里面找到一包米粉和几颗小青菜,给自己煮了个简单的早餐吃完之后,就打算楼上刘大爷家打听消息去了。
临出门前,肖越宁见小黑整只猫都瘫到沙发上发呆,神情看上去仍旧恹恹的,一张猫脸上透着种世事无常的沧桑与疲惫,无精打采的甩着粗壮的猫尾巴。
如果这不是一只猫,肖越宁几乎要以为它已经看破红尘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就叫了它两声:小黑?大兄弟?
小黑听到他的叫声耳朵动了动,但眼睛仍旧木木地注视着前方,没有给予回应,而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为人性化的叹气声。
肖越宁:这是怎么了?难道还在因为这次去B市没有带它的事情生闷气?
因为急着去问清楚关于天济会的事情,肖越宁也没有多停留,关了门就往三楼走去,心想等下回来买条鱼哄哄它就行了。
到了三楼后刘大爷家门外,肖越宁敲了半天的房门,结果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开门。
怎么回事?现在才早上八点,就算刘德已经去上班了,怎么刘大爷也不在家?据他所知,这老头儿可没有晨练的习惯。
正在疑惑的时候,刘大爷家对门的邻居听到敲门声后开了房门,探出头来。
见是肖越宁,对方不悦的脸色缓和了些,说:是宁宁啊?别敲了,他家老两口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什么地方看病去了。
看病?难道是已经去天济会蹭免费的医疗了?
肖越宁有些意外,但想想又觉得合情合理。王老太为人精明,听说有免费的医疗,她肯定会催着自己老头儿赶早去,估计现在都已经看上病了吧?
向邻居道了谢,肖越宁下了楼后,就往昨天晚上刘大爷提到过的那几个,同样听过天济会讲座的老人家里去了。
结果实在不巧得很,这些人居然也都不在,不晓得是跟着一起蹭免费医疗,还是又跑去听讲座了。
肖越宁无功而返:算了,晚点再来。
这么想着,他转身去了超市,买了一条活鱼回来。
走进家门,原本神情无精打采的小黑看到被肖越宁拎在手里的鱼之后,总算是有了些精神。
它慢吞吞的从沙发上爬下来,围着肖越宁轻轻的叫了一声,又伸长了脖子去嗅那条鱼,看着像是已经迫不及待要吃的样子。
肖越宁把手中的鱼抬高了些不让它碰到:先等会儿,给你蒸熟了再吃。
因为害怕吃生肉会让猫咪体内产生寄生虫,肖越宁给小黑喂食肉类的时候,一向只给吃煮熟的。
小黑舔着嘴唇,歪着头看着他,嗲嗲的叫了一声:喵~
肖越宁把鱼拎到厨房,熟练的处理干净后,把它装进盘子,放入蒸锅清蒸。
小黑跟在他腿边蹭来蹭去,看着像是终于彻底恢复精神了。
楼上刘大爷两口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钟了,这两口子居然在天济会呆了整整一天,肖越宁怀疑这俩人是在看了病之后,又顺便听了个课。
他们回来的时候,肖越宁正坐在客厅里撸猫。
一听到楼梯间里传来的响亮说话声,他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赶在老两口从自己家门前走过之前,率先打开了房门。
这时,刘大爷和王老太正互相搀扶着从下面上来。
这俩人满脸堆笑,边走边聊,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好些药盒和乱七八糟的小礼品。显然,这是他们今天一天的收获,而且还是不要钱的,难怪这么高兴。
肖越宁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向老两口打招呼:刘伯,王姨,你们回来了?这是去了哪里啊?怎么还提着药啊?
唉呀,是宁宁啊!刘大爷看着相当高兴,嗓门都比平时大了不少,我跟你王姨去听讲座去了,顺便让人免费做了个义诊。这不,还送了药呢!
肖越宁一听,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还有这种好事?是什么讲座啊?
刘大爷一见他听进去了,立马热情的招呼:是个知识讲座,讲的都是为人处事的大道理,讲的可好了!里头的工作人员也热情,心又善,给人免费看病不说,还有心理医生在开导人呢你是不知道,今天去听讲座的人里头,有个经常被老公打的妇女,说是不想活了要闹自杀,还是人家心理医生给劝好了的
肖越宁眨眨眼睛,说:这么好啊?
昨天老两口去听讲座,还说是讲老年人的保养知识,今天就变成讲解人生道理了?这算是逐步渗透升级?
刘大爷像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人掰扯,见肖越宁听进去了,他立马伸手招呼:走走走,上我家去,我跟你仔细讲讲这个天济会。你是不知道啊,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你都不知道他们讲得有多好,我这里还有他们发的册子呢,上面写得也可好了
肖越宁于是就跟着老两口去了他们家,这个时候刘德还没回来呢,估计是又和他的那些朋友们出去喝酒了。
刘大爷一回到家里,就拉着肖越宁坐到了他家的沙发上,然后指挥着王老太去给肖越宁切水果,倒水。
肖越宁见状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来听听你们说的这个讲座,一会儿就走了
王老太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就坐着吧,和这老头儿说说话,叫他也给你讲讲这个讲座,改明儿个你也可以去听听,都是讲的人生道理,多听听没坏处。
肖越宁只好坐着,旁边刘老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跟肖越宁讲解了,还拿出自己今天新领到的一个小册子给他看。
肖越宁翻开手中薄薄的册子,册子的封皮是黑色的,上面印着天济会知识手册几个大字。
开篇第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万物为阴,冥主永存。
冥主?地狱之主吗?
肖越宁心中猛地一跳,却被他强自按捺住,努力维持着一脸的平静继续往下看。
结果,除了开篇的第一句话透露出了一些信息之外,后面的内容,几乎全是从一些佛家和道家的经书上偷来的典故,和为人处事的大道理。
这些内容被人改头换面的剽窃一番之后,再印制成书,于是就成了这么一本《天济会宣传手册》。
看来,刘大爷老两口还处于被天济会考察的阶段,并没有接触到更深层次的内容,估计要等他们多听几回课,渐渐被洗脑成功之后,才会被正式吸纳成教众。
肖越宁暗自思考的时候,刘大爷还在喋喋不休的跟他讨论:这个会的课是讲得真不错,让人听了之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明白了很多道理。里头的慰灵师还说了,天济会是会员制度的,像我和你王姨这种新入会的,只能算是初级会员,享受到的福利有限,看病也只能免费看些不打紧的小病灶人家说了,要是我们能升级成高级会员,以后就算得了癌症他们都管治呢!
肖越宁做惊讶状:真的吗?那他们这样不是亏大了!
有人捐款的。刘大爷却摇了摇头,这个协会在国内的会员有很多,里面有有钱的,也有没钱的,有钱的人通常会向会里捐款,大家互帮互助,共度难关。
这么好啊。肖越宁连忙做出一脸羡慕的表情,说,那您和我王姨啥时候再去听讲座啊?能带我入会吗?
这个只有高级会员才能推荐人入会啊。刘大爷面色一顿,随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不过没关系,咱们小区的赵老头儿就是高级会员,就是他推荐的我和你王姨。明天我跟他说说,叫他也带你入会。
肖越宁笑着说:那您和我王姨明天啥时候再去听课,记得叫上我啊!咱们一起。
刘大爷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保证叫上你。
第二天一大早,刘大爷和王姨出门的时候果然如约叫上了肖越宁。
他们三人一起下楼,和小区内其他几个要一起去听课的人,在小区门口汇合了。
肖越宁发现这些前去听课的全是些老头老太,他对他们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一个小区住了那么久,好歹也知道一些事。
这些人中,除了刘大爷和王老太两口子之外,其他大多都生活得不怎么好。
他们之中要么是儿女不孝顺,要么是没有孩子或者孩子早死的失独老人,情感上孤独,生活上艰难,这也就给了犯罪份子乘虚而入的机会。
刘大爷领着肖越宁和这些人汇合之后,就拍着肖越宁的肩膀,冲着人群中一个干瘪瘦小的老人说道:老赵啊,这是宁宁,住我们家楼下的一个孩子,他家里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也想去听我们的这个讲座,你也帮着给推荐一下啊!
原本老赵见刘大爷领了个年轻人过来,脸色还有些不好看,但是等听说肖越宁家里就剩他一个的时候,脸色却缓和了。
他热情地说:原来是这样,那就带上他一起走吧,我给他推荐入会。
肖越宁向老赵道了谢,就跟着几个老头儿老太们,一起往天济会的窝点走去了。
那地方距离他们的小区并不远,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地处混乱的城中村,是一幢破旧的三层小楼。
这栋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外部白色的墙面上满是脏污和胡乱涂鸦的痕迹。小楼的窗户很少,而且每一扇都装着防盗窗,拉着厚厚的窗帘,看上去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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