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宝一下就听懂了。想做生意,排场是免不了的。连排场都撑不起来,更不可能有实力。谁愿意跟穷鬼做生意?
车子进入市中心,人多车堵,时不时要刹车停车,坐在副驾驶的宋家宝还好,后座上三个人可受不了了,还好黄家明早有准备,让宋家宝给他们一人一个塑料袋,“千万别吐到车上,不然车子要送去车行专门清洗,花钱还要耽误事。”
繁华都市到处是高楼汽车,他们原先只是艳羡着,谁想到汽车还会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终于到了小区,就跟黄家明说的一样,崭新的电梯高楼,楼下有花园有喷泉,秋凤租的屋子在17楼,两室一厅。
黄家明这时已经放弃跟其他人交流,只教宋家宝,怎么用淋浴,厕所马桶要冲水,厨房电源在哪里,空调怎么用。
这天晚上姐妹俩在附近一个饭店要了个包间,一起吃个饭,给小宝洗尘,顺便问问他们是什么打算。
黄家明把四个人接来,宋大明一进包间就大吼,“死丫头!啥时候轮到你坐主位了?还不站起来!”
宋老爹也拉着个脸,秋凤这丫头怎么敢对他摆这种谱?就叫个司机来接他们也罢了,还不说到饭店门口迎迎他们?
宋秋凤屁股都没抬一下,只当没看到宋大明,招呼宋老爹,“爷爷,来这儿坐,小宝也坐吧。”
宋诗远笑着说:“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待会儿吃完饭,服务员会找坐这儿的要钱。”
宋老爹不知是真是假,只得坐了,宋大明憋了几肚子的气,就等着见了姐妹俩打她们一顿呢,哪肯罢休,挥着王八拳就上去了,还骂,“打死你个臭丫头!”
他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觉得胳膊脖子一阵剧痛,嗷嗷惨叫起来,再一看,黄家明站在他身后,把他胳膊掰到脊梁后面去了!
李桂香和宋老爹惊叫起来,宋诗远横眉怒目喝道,“不想吃饭就早说!我们可忙得很呢!”说着就要走,宋秋凤笑着拦她,“总得给小宝个面子!黄生,谢谢你啦。”
黄家明放松手劲,“老板客气。”
宋家宝狠狠瞪着宋大明,一张脸紫涨,恨不得这个只会坏事丢人的爹立刻死在他面前。
宋老爹也低声骂,“糊涂东西,大喜的日子闹腾什么?”
李桂香慌得不行,看看黄家明,又看看宋秋凤,张了张嘴,什么也不敢说,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刚才她也想骂这两个臭丫头一顿呢,在自己爹妈面前摆什么臭架子!现在又后悔又庆幸。哎呀妈呀,这个司机看着就不像好人呀!凶神恶煞一样,不知道宋秋凤从哪儿找来的。
她越想越害怕,不敢再抬头看两个女儿。
宋大明回家时咒骂了一路,宋家宝忍了几忍,没高声叫他闭嘴,他简直分不清是这样更丢人还是跟宋大明在车上吵起来更丢人。
吃饭时大姐说他们三个想住多久住多久,她们每周给生活费,等宋家宝开学了,办好报名,再用他学生证到附近派出所办暂住证,有了暂住证就不怕查三无被遣返了,可是——他是疯了才让这种傻哔爹留下来呢!丢人死了。
这次还只是在大姐的司机面前丢人,要是留下来被他同学老师看见他有个这德性的爹,他还想发展人脉?还想在学校混得好?以后当老板?做梦呢!
宋老爹也一肚子气。这个傻儿子,记吃不记打,他骂了爽快了,也不想想是谁开着车呢!司机回去跟秋凤一说,秋凤还不是把气撒在小宝身上?该买的东西不买了,该给的钱不给了,找谁去要?
到了家,爷孙俩一起开火把宋大明骂了一堆。
宋大明气没处撒,劈头盖脸打了李桂香几下。
宋家宝气得把他妈拉开,“不许你打她!”李桂香躲在儿子身后哇哇哭。
要是在乡下,宋大明再打得狠点他也不会管,可这是在城里,他领着个鼻青脸肿的妈,谁会瞧得起他呀!
宋老爹真后悔,还真让大儿子说对了,就不该让宋大明来。
接下来一周,几乎每天黄家明都来当导游,拉着四口人去g市着名景点游玩,两姐妹虽然好几天才露一次脸,不过每次来都不空手,四个人现在穿戴的和城里人不差什么。
李桂香摸着新连衣裙喜滋滋说,“丫头们还是有良心的。”
这么老实了一个星期,宋家宝跟姐姐们说自己报的计算机系是看雯雯报了就跟着报的,可他都没摸过电脑,想让姐姐们买一台给他,最好是笔记本电脑。他暑假里学一学,开学了就不怯了。
宋诗远跟余自新讲到这一段的时候忍不住咯咯笑,“你猜大姐怎么应付的?”
大姐二话没说给宋家宝在文化宫报了个电脑维修班。
来吧,几十台二手电脑全都拆开了,师傅教你盘声卡显卡硬盘风扇散热器。三十天的课程物超所值!绝对能让你学明白了。
宋老爹也说,就得这样。电脑那么金贵,等你学明白了再买不迟。
余自新觉着,要是他们一直老老实实的,那姐姐们也不会故意刁难。
谁知道隔了几天再打电话,二姐告诉她,宋大明被抓去收容所了!被遣返了!
“啊?”余自新惊讶了一下,又觉得不意外。
宋大明吃喝赌抽一样不缺,嫖也是想的,村里找不到而已。
他来g市前就跟老家那些在g市打工的人都联系上了,儿子要来念书,两个女儿都赚了钱,现在还专门给他租了有电梯的房子,他不找老乡来看看,好好炫耀炫耀,人生有什么乐趣?
于是没多久,一波一波的人就来了,吃吃喝喝还不够,吃完了还要打打牌玩一玩,玩着玩着,就玩起钱来了。
宋老爹一开始还说宋大明,但请来的老乡都是客,怎么好在客人面前骂儿子,像指桑骂槐,再说宋大明身上没钱,生活费每星期宋秋凤让黄家明送来,宋老爹觉着这样也行,省得宋大明出去惹事。
宋家宝去电脑班了,宋老爹跟着去看了两次热闹,文化宫呀,宫过去是啥地方呀,现在都让咱老百姓在里面上课了!还有给老年人开的国画书法班,还有学象棋围棋的,老头儿站在那儿看,秋凤一听说,干脆给他也报两个兴趣班,这也算有正事干了。
宋老爹打电话跟李广济吹,“大侄儿,我家秋凤可舍得给我花钱,吃的穿的都不说了,看我跟着小宝去文化宫看他上课,她还给我也报了两个班呢,我这也成半个文化人了!”
这么一来平常家里只有李桂香,宋大明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每次他的狐朋狗友来吃喝赌博,她还得买菜烧饭给他们。
这天宋大明几个赌友又来了,李桂香提着篮子出门买菜买肉,骂骂咧咧买回来,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一群民警拽着几个人往面包车里塞,其中一个又蹦又嚎的被两个民警压在车厢门上,不是她死鬼老公是谁?
李桂香魂飞魄散,正要跑过去,听见几个围观的人说“三无”“收容”什么的,立刻想起小宝警告过他们,到了大城市再像在村里那样撒泼打滚就会被当三无,抓进收容所!进仓后先吃一顿杀威棒,人攒够一波就送去遣返原籍。
原来是真的。
她出了一身冷汗,缩着脖子躲在人群中,警车开走了才跑回家,一看,赌桌被掀翻了,牌九骰子啤酒瓶烟头洒了一地。
李桂香这才哭出来,找邻居问是怎么回事。
对门的阿姨也看了一场大热闹,“有人举报你家有人聚众赌博!你老公也傻,防盗门都开着,警察来了不是一抓一个准?”
李桂香回到厨房,懵懵地坐在择菜的小凳子上,发了半天呆,才又跑去找邻居借电话,打给宋秋凤。
结果电话提示“暂时无法接通”,她才想起来秋凤说过,这两天她要和宋诗远去香港出差。
李桂香失魂落魄,晚饭也没做,宋家宝和宋老爹两人回家了才知道出了这等大事。
他们能联系谁帮忙啊?跟宋大明一起赌博被抓走的那些人家属还要找他们要人呢!
宋大明运气还真不好。
等两姐妹从香港回来再找人打听,他已经被遣返原籍了!
宋老爹只好叫宋大伯跟宋家才去省城接人。
宋大明这次可吃足了苦头,后槽牙都被打掉了一颗,监管人员说他跟一起遣返的人打架打的,宋大伯问他是不是,宋大明不吭不哼,头都不敢抬一下,老实得跟兔子一样。
余自新听到这儿,“这是老天开眼了?”
宋诗远叹气,“老天开眼?你猜是谁举报的?”
余自新心中一震,后背一股凉气——不会吧?
“难道是,宋家宝?”
第161章 旅行的计划 很多年后还是会一直想起的……
别说宋秋凤和宋诗远没想到, 余自新看到过宋家宝后来几十年的人生,也没想到这个弟弟会这么狠。
宋大明不把她们姐仨当人看,可是把宋家宝当他的眼珠子, 但是宋家宝把他爹当啥, 那就不得而知了。
宋大明聚众赌博, 还没有暂住证, 不被遣返都难。等宋秋凤和宋诗远回到g市再打听到消息, 人都被装上车运走了。
追是肯定追不回来了,那就只能等着人到原籍领吧。
不过说实话,宋大明被遣返, 不仅两姐妹松了口气,就连李桂香也觉得这样也好, 留他在这儿干啥?听他吆五喝六?伺候他跟他的狐朋狗友?伺候慢一点还要挨巴掌?俩闺女一周给一次生活费,也不管她究竟怎么花,公爹和儿子不去菜市场哪里知道肉菜都是什么价钱,李桂香每周能扣下来几十块钱呢,这点钱干点啥不好?
宋老爹本来还心疼儿子愁的直哭,后来听小宝说, 以后国家要每年公开考试招公务员了, 考试通过还要政审,直系亲属有坐牢的可别想端公家饭碗。
宋大明这次聚众赌博是金额较小,只遣返原籍,以后呢?再让他留在这儿,惹出祸蹲大牢,判几年刑,可咋办?
宋老爹立刻想起自己另外两个孙子都还没编制呢,尤其是家才, 关键时候可别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叔叔让人扯下来。
想到三个孙子的前程,宋老爹不心疼儿子了,他赶快又打个电话嘱咐宋大伯,可得看好了宋大明,别让他跑出村子惹事了。
宋大伯早厌恨透了这个弟弟,大儿子马上要结婚了,他闹这出?被人指指点点,连带两个儿子和没过门的媳妇脸上都不好看。他跟老婆一商量,宋大明不是得“养伤”么?给他一天三顿饭,想喝酒就喝,院子门锁上,不叫他出去。
一家人没有一个再在意宋大明被遣返的事了,宋老爹每天高高兴兴跟宋家宝去上文化宫上课,李桂香就在家做饭洗衣,看着电视,学几句粤语。
宋诗远却担心是有人盯着她们姐妹故意搞事。她费了点心思找到那天的举报电话录音一听,倒吸一口冷气,举报人讲的是夹生的粤语,声音却很熟——宋家宝的!
这么一想就知道为什么宋大明偏偏在两个女儿去香港出差的时候搞聚众赌博被举报了。
宋诗远疑惑,“小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余自新说,“嫌丢人呗,怕他这个惹是生非的爹留在这儿以后会让他的同学老师看不起他,会影响他的前途。”
原来,想把宋家宝的农村出身、农村亲戚用橡皮擦掉的,不止是他老婆,还有他自己。
搞不好,他现在也恨着姐姐们呢。赚了钱不给他花,该死!还看不起他,该死!
怎么办?
他继续留在g市,会不会什么时候发疯伤害两个姐姐?
秦语告诉余自新,对付这种人,只要让他觉着只有讨好你、巴结你才会有好处,他就会永远趴在你脚边摇尾巴。他只对妨碍他、对他毫无用处的人才露出利齿。
他对付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亲人”,也用了一样的办法。
秦语还安慰她,不用担心,也别害怕,只管继续搞事业,努力做她们想做的事情,她们的生意做得越大,社会地位越高,越成功,就越安全。
宋家宝这件事让秦语和余自新有了艺术指导和生意合作之外的更多话题,偶尔还互相吐槽一下烦心的事。
当然秦语办正事的效率也很高。他找到了那位批发新新防晒霜的公司,还成功联系到来巴黎出差的一位经理艾伯特跟余自新会晤。
爱尔国际贸易是一间德国公司,专门搜罗世界各地价廉物美的日化用品转卖到欧洲,中国是他们近几年开始关注的产地。
艾伯特对新新的创始人是位年轻女孩并不算很惊讶,他对今年推出的芦荟防晒霜和润肤露也挺感兴趣,坦言他们打算跟踪观察一段时间,也许明年会进口,他还给余自新提了个她从没想到的意见——“新新”这个名字,很难念啊!xinxin,是sing sing么?还是tsing tsing?总不会是“艾克星艾克星”吧?
这就是文化差异啊朋友们。
余自新表示会好好跟同事们商量,积极处理好这个始料未及的问题。
产品名字拗口可不是小事。假设一个顾客用了新新润肤霜很满意,想跟同伴安利宝藏,结果念不出也不确定这个东西的名字,那安利的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她跟艾伯特交换名片和联系方式,准备寄一箱试用品还有各种娃娃和海报到艾伯特办公室,“我们接下来会更注重欧洲用户的体验,也会陆续发布一些线上广告。”
艾伯特跟她握手,“期待我们未来的合作!”
这次秦语帮了大忙,余自新趁机约他吃晚饭。
她特意又穿上那条碎银子一样的吊带裙,约的依旧是那间意大利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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