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回去后还是跟新新和妈妈说了。
从拿到录取通知书到现在,短短几个月,但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我会想办法自己赚钱的。这房子的钱算是我借我哥的。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懂这个道理。”
余自新没想到,雯雯真跟刘洋写了张欠条。
刘老太病愈了,折腾的劲儿也越来越大了。她嫌阿姨做饭不好吃,要二姑回去给她做,二姑还跟姑父冷战呢,哪里会理这老太婆,“我算看明白了,她呀,就跟农夫和金鱼童话里那个老太婆一样,不知足!”
二姑把姑父叫来跟他直说,“我这个病你也听医生说了,不能生气,不能劳累,我等你妈走了再说回不回去吧。我在这儿,雯雯也能吃得好点,这孩子高三的时候太用功了,身体不大好,你也知道。”
老婆说一句,刘家成点一下头。
他也想让老婆回去呀,可是儿子、闺女还有新新都站在老婆这边,整天说她有多么不容易,多可怜,他听得多了,真觉着怪对不起她的。
这只是二姑的缓兵之计。
她已经跟张阿姨和另外几个钟点工阿姨取过经了,新新还手把手教她,怎么整理,各种清洁工具怎么用,家用小电器怎么用,衣服怎么烫又快又好,还有,海市人口味如何,怎么做饭他们爱吃,小点心都要做得精致。
新新还说,别小瞧家政服务,以后这一行会越来越好的,专业程度也越来越高。月嫂,育儿嫂就不说了,她去日本旅游的时候,有个日本姑娘光靠教别人怎么整理衣柜厨房出了书呢!在书店卖得可好了。
可见行行出状元。
十一月中旬,景阳大厦的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余自新开始正式招聘。
同时,新新推出了新产品,润唇膏。纯白膏体,水果香味,男女通用。零售价15.9。
又过了一个月,刘老太复诊,完全康复了。她想让二姑跟着回去,二姑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理由是她有工作了。她在余自新的新店面做后勤总务,负责给员工做一顿午饭还有店面的清洁。
刘家成傻眼了,“来娣儿,我还指望你来装修队集体宿舍做饭清洁呢!”
二姑笑着问丈夫,“那你打算一个月给我开多少钱?交不交社保医保?有啥员工福利?”
刘家成愣了半天,“你……这……咱俩两口子,还算这么清楚?”
二姑笑着看了他一会儿,“你雇阿姨做饭,一个月五百,人家还不干卫生,出了厨房管你脏死乱死眼皮不抬一下,你还得跟人家好声好气说话。我呢?菜咸了淡了,窗台灶台没擦干净,你都敢直接说我,可你一分钱不给我。凭啥?”
“我在新新这儿一个月一千呢。我还接了个下午接小孩放学的活儿,就到校门口接一下给人送到家,一个月一百五。”
小学离新新的店面很近,学生家也不远。
这个活儿她觉得还能再接,新新说这就叫发展前景。
家里双职工又没老人照顾,又没多余房间给保姆住,这样的家庭在海市不少。
于是她就跟张阿姨她们打听了一下,大家都说搞托管中心有赚头,租个屋子,改造一下,负责孩子们中午放学接送,吃饭午休,一个小孩每个月四百,轻轻松松。市面上早已经有人这么搞了呢。
“我现在的日子,过得终于像个人样了。咱俩以后也跟城市里双职工夫妻一样,白天各自上班,忙自己的,晚上回家吃饭唠嗑看电视,互相照应,那还行。不然的话,你说说,我凭啥回去给你白干活,还受你气呢?”
二姑笑得舒心,这终于站起来的感觉,真不一样!
刘家成呆住。
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不过,他答应不答应,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第116章 十二月 女性的每一个年纪,都有独特的……
1999年的圣诞节比往年更热闹一些。
千禧年就在眼前。
突然间, 全国大学的校园广播站都格外喜欢播放朴树那首《我去2000年》。
余自新坐在自习室里捂着耳朵,努力背书。
她在为明年四月的自学考试准备。
按规定自考生第一年考生要报两门公共基础课,她选了俗称“马哲”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 还有英语, 英语她有自信, 马哲起初她也没当回事, 结果做了一套去年的试卷, 抓瞎了,立刻警惕起来。
没想到马哲这么难背!
这东西真有用吗?
她怀疑过。
但和秦语谈了谈,她决定, 不仅要学,还要学好!学明白!
秦语说大学里很多看似没有什么用的基础课真的就是在打基础, 你可能一直意识不到它的作用,但缺了这个部分,房子盖不高。
她相信秦语的判断。
余自新还报了两门设计专业的专业基础课,这就四门了,原先继续教育的三门美术课她也没退,老师讲得好呀, 尤其是美院的国画课, 那可是老师推荐才有机会旁听的,还有法语,也不能放下,她还想去巴黎的专业化妆学校进修呢,语言不过关根本没法入学,这么一算,时间实在不宽裕。
又要学习,又要工作, 真是难。
李婉晴就没再报法语班,她报了考研辅导班。几年不在日化厂,科室里的人换了快一半,新来的年轻同事都有研究生文凭,说起新技术都比她懂。厂里好像是想让她从技术转管理,或者经销。但是她不想再重回这条路了,她天生不喜欢和很多人打交道,也不喜欢开会。
她最不太喜欢的,是现在厂里的这股风气。
管理层中已经没多少人把心思放在开发技术,提高产品质量上了。净想些歪门邪道的。急功近利。
她作为技术部门骨干第一次参加明年的生产方案,开发部有人提议,最近那个代工的牌子新新卖的很好呀,咱们要不也做个类似的产品?更有人提出,直接把牌子接过来,不再给委托方了,就我们自己生产自己销售嘛。
这种馊主意居然还让不少人动心了!
李婉晴提出反对,他们阴阳怪气问,听说那个代工牌子的经理跟你和刘玉竹都是熟人呀,是不是因为这样反对?
李婉晴冷静说明自己为什么反对,她和新新的经理确实相熟,所以,她知道人家跟g市日化厂也有关系——经销的另一个专走奢侈路线的牌子就是g市日化生产的。
新新护肤露这种中低档产品,配方平平无奇,换个代工厂对品牌影响能有多大?
可如果毁约之后新牌子没做成,反而失去了代工生意,还得罪了人,影响了自己的信誉,g市日化会不会借这个机会抢走他们现在代工的牌子?
求稳为主的领导们频频对李婉晴点头,但急于用新品牌和销量刷自己政绩的人可不死心,他们提出,新新做的好,说明年轻市场大有可为,那我们也做个类似的牌子,分割年轻市场呀!新产品就起个类似的名字,叫“小新”“鑫鑫”“欣欣”都行嘛!
李婉晴再次反对,新新做的确实好,但是究竟“好”在哪儿呢?
一屋子人没人回答。
她回答,好在人家会营销,会造势,会宣传。就算我们做了同类竞品,接下来要怎么跟人家竞争呢?我们日化厂有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再说产品名字,怕是人家已经注册过商标了。
开发部的人也有些准备,他们拿出新新护肤露从九月到现在的订单,看看,每个月都在上涨,明年一月的预定量是今年九月第一批订单的三倍了!
算算钱,成本带包装一瓶也就10元,零售价20,批发价在15-17之间,大家按订单量算一算毛利吧!
刚被李婉晴说服的领导们又动摇了,眼看自己做的产品替别人赚了大钱,自己只拿了代工费,怎么能不眼红?
日化厂这几年也推出了不少新牌子,但还没哪一个能像新新这样一推出就火了,新新有什么啊?就搞了个校园选秀,没有工厂,没有技术,从生产到包装全都是请代工,哦,这样还赚到大头了!他们就是给新新打工的!这谁能服气嘛!
商量了一会儿,领导还是决定,先打电话到商标局问问情况。
李婉晴心里叹气,日化厂风气真的变了。也难怪。这两年海市国字头的厂子有多少工人下岗了?国棉、国纺这些大厂濒临破产倒闭,有的双职工家庭一下两个人下岗,怎么办?好多人走了劳务输出,去日本打工。
大环境如此,日化厂想多创效益无可厚非,可搞技术创新是需要时间的,一项新技术从开发到完善要一年?两年?更久?这几年里难道工人不用吃饭?孩子不用读书?谁又能保证新技术新产品就能成功大卖?
李婉晴不再吭声了。
她为小余捏了把汗,要是日化厂真搞出一个“李鬼”牌子,一边又卡新新的产量,就算要去g市代工也需要时间,肯定会影响到明年的销售计划。一个新牌子能不能站起来,前两年的稳定销售太重要了。
一屋子人各怀心思等打电话的人说商标注册局的回复。
结果,那人一脸失望告诉众人,新新不仅把所有和新新同音的叠字都注册了,连“新小新”和拼音之类的都注册了,还注册了什么“域名”。
李婉晴悄悄松了口气。
没人懂“域名”是什么,领导又看向李婉晴,“你和新新的创始人熟,你知不知道这个‘玉明’是什么呀?”
唉,这个时代,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李婉晴其实也一知半解,连企鹅号都是媛媛给她申请的,才学会用电脑打字和编辑文本文件没几天,这又有“域名”了!可不学,不懂,不跟上,就会被时代的马车甩下去。
“好像是在互联网上的给企业申请的网站名字。”
一屋人“哦哦”了几声,也不知道是真懂假懂了,厂领导发话,“小李啊,你去看看,能不能给咱们厂也申请个玉明,咱们也要与时俱进嘛。”
散了会,李婉晴被几个领导留下,又问她,“你说说,咱们明年该怎么办才能提高效益呀?”
他们算是死心了,做另一个‘新新’,行不通。
新新的受众是大学生,他们这群老古董连玉明域名都搞不清是什么,就算做出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把东西销售给大学生。人家会嫌土,没有新新洋气。
“要我说的话,无非两条路,一是加紧开发新产品,二是,扩大现有产品的知名度和销量。”李婉晴也认真想过这问题,“新新护肤露的事给我一个启发,新新自己没有技术没有工厂,但是赚了大头,不就是委托了我们做产品么?那我们有技术有生产能力,欠缺的只是推销手段和这方面的人才,我们也找个‘推销’的代工不就行了?”
她满以为这主意不错呢,不料领导们还是摇头,“外包、委托都是有规定有程序的,比方说,我们厂里要建个新厂房,我们谁敢私自找个小施工队开工?那是要被举报,吃处分的呀!规矩是要公开竞标。假如我们现在想委托推销,也得这样办。可是,推销、广告这些都算是‘知识产权’吧?怎么竞标?难道要人家写出来方案给我们选?人家又不是傻子?”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而是国营厂子没有类似先例可循,领导们谁也不愿意担这个风险。办了不一定有功劳,办坏了可太容易背锅了。
李婉晴跟余自新细细说了这次会议始末,郑重提醒她,“小余,你春节回g市时最好能跟你姐姐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在g市日化厂也订一批代工单子。”
是啊,有备无患。
余自新真是庆幸自己当初注册商标时多长了个心眼,还有域名网站名,她让刘洋帮她能注册的全都注册上了!
这点小钱不能省。
她注册商标的时候想起来,后来好多外国牌子进入中国市场时才发现自己的商标被抢注了,想要回来只能付“赎金”。
更有甚者,人家就不卖,就是要利用正品的影响力和知名度生产“正品山寨”自己赚钱!
想打官司?奉陪到底。看你外国牌子在中国司法界有多大能耐吧。
有个日本的防晒霜不就是这样。最后只能委屈巴巴在中国换了个谐音名字。
余自新跟宋诗远说了在g市代工的事,又给海市日化厂一个甜枣,定了一批润唇膏。秋冬季到了,润唇膏正好卖。
今年圣诞节她不回g市也不去香港了,她要坐镇。
景阳大厦的美容会所赶在圣诞节前正式开业。
余自新下重本投放广告,除了海报,还拍摄了一支几十秒的广告,在海市有线电视播放。不过,不是正经有节目的电视频道,是那种点歌唱卡拉ok和动画片的频道。说是购物广告频道也未尝不可。
广告是大部分实景是在“姐妹美体美容会所”里拍的,还在舞蹈学院和摄影棚分别取了镜头。
随着欢快的圣诞音乐,先是田欣、文琳殊和六强里另一个舞蹈学院的女孩龚念恩在健身房里挥洒青春汗水,跑步,举重,在皮拉提床上拉腿——
镜头一切,一群年轻女孩在练舞房镜子下扶着木杠站成一排练习芭蕾,一位二三十岁的女老师优雅示范动作——
镜头再度变换,几位从事不同职业的女性正认真工作,戴着安全帽拿着话筒的女记者,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的女研究员,忙碌的急诊室女医生——
画面第三次切换,屏幕上的女性变成了几位银发的老太太,有的在烘焙,有的在修剪花草,有的在孙女的教导下学用电脑聊天,这时,田欣、舞蹈老师、女科学家同时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字:“今年送什么圣诞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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