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持风捏紧月落剑,眼底是极度憎恶又冰冷的神色:“郎千夜,少说废话,你放开她!”
蛇尾收紧了一点,桑洱被勒得呼吸越发困难。她毫不怀疑郎千夜再用力一点,她就会断成几截。
副本要求她协助谢持风杀了郎千夜。那么,她最后能做的,应该就是帮谢持风拖延时间、让他恢复了吧?
根据“反派boss剖析内心世界没完没了”的黄金定律,桑洱艰难地动了动唇,开口:“郎千夜,你和谢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当年要对他们下此毒手?”
郎千夜的注意力,果然被她的问题吸引了,冷冷道:“要怪就怪谢玉书对不起我!是他做错了!”
已经是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这似乎是谢持风的父亲的名字。
桑洱艰难地呼吸一下,问:“什么意思?”
郎千夜摇摇晃晃地前移了一步,俯视着底下的少年,那张和谢玉书相似、却又融入了另一个女人的特征的脸庞,神色沾上了几分癫狂不清:“谢玉书啊谢玉书,枉我当年对你一往情深,别说天上的星星,只要你开口,我连妖丹也愿意分半颗给你。谁知你发现了我是妖怪,竟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还找了臭修士来暗算我!之后不到一年就娶了美娇妻,和她柔情蜜意,儿女双全……你没想到我会活下来吧?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负了我的人,我绝对要杀掉!”
桑洱:“!”
卧槽,当年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
这是暗黑版的白蛇传吧?
不过,谢玉书已经不在人世,死无对证,活着的一方想怎么说都行。郎千夜的一面之词可信度存疑。况且,郎千夜为一个人而迁怒了谢家满门,对无辜的孩子、家仆也下了毒手,这才是铁板钉钉的罪恶。
或许是因为陷进了回忆的旋涡里,桑洱感觉圈住自己的蛇尾放松一点儿了,但腹部还是很疼:“那你为什么……又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是为补充妖力么?”
“当年我本可以送这个死剩种去和他父母团聚,偏偏被箐遥那个老不死横插一脚,害得我这么多年,都是一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元神、躯壳都在不断虚衰!”郎千夜恨怒无比,瞪大双眼:“被我杀了的人哪里无辜了?世间的男子都薄情负心,女人又常常有眼无珠,被蒙骗了还傻傻付出!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我就是要把男人的心吃了,再将那些蠢女人不识好歹的眼珠全部挖掉。”
停了停,郎千夜低头,脸上慢慢浮起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就像当年,我吃了你爹那颗还在跳动的热乎乎的心,再挖掉你娘的眼珠一样。她脸上只剩两个血窟窿、哭也哭不出眼泪的样子,真的很好笑,可惜你没看到啊。”
“给我住口!”谢持风的眸中染上猩红,炙情在血脉里沸腾作乱,咬牙切齿道:“郎千夜,你我的恩怨,就在今天解决,别拉不相干的人进来!”
“原来你刚才一直不说话,是想用灵力冲破炙情的控制啊?可惜,你想保护的人未必如你想的那样无辜。”郎千夜眼底精光乍现,卷紧了桑洱,捏住了她的下巴,阴恻恻道:“谢持风,你不想知道刚才的伏妖法阵为什么会失败吗?”
谢持风的眼神冰冷彻骨,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桑洱的下巴被掐得很疼,忍不住想后退,生怕这变态妖怪说着说着就划穿她的喉管。不知道郎千夜想说什么,但她的内心却徜徉着浓厚的不祥预感。
郎千夜道:“当年,被箐遥那个老不死重伤后,我知道自己拔不出鬼音镖,这副身躯早晚会废掉。好在,落入眠宿江后,奄奄一息的我在江畔寻到了一个被毒蛇咬伤的人类女孩。”
“当年的你,因为天资普通,迟迟无法结出金丹,在昭阳宗里不受重视,只能做最末等的弟子。我便问你,若你愿意救我,我就教你如何结出金丹、如何快速修炼。多亏你回去偷拿了一颗丹药,我才苟延残喘地活过了那个最艰难的关头。”
“可惜,当我想藏进你身体里的时候,被搜山的修士打断了。”郎千夜森森一笑,盯着桑洱:“不过,这么多年,我知道你还记得这件事,也能感应到我的气息,毕竟,你体内有我一部分的妖丹,但你从来都不敢说出去,对吧?”
“这几日,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本来还打算去昭阳宗找你的。如今倒好,不用我渡江,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桑洱:“…………”
桑洱:“?????”
她已经被这番信息量巨大的话给炸蒙了。
桑洱:“系统,这反派能不能别给我拉仇恨,这说的是什么东西,什么救她、一早感应到她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她说的话是真的。这是为了开启隐藏剧情而埋在过去的隐线。在隐藏剧情出现之前,你不会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这一段。”
桑洱:“卧槽?”
怎么能这样,这不就是要她哑巴吃黄连的节奏么?
救了谢持风的仇家、与虎谋皮、瞒而不报……这罪行可大了。
果然,谢持风闻言,神色剧变。看到桑洱有点心虚的表情,更是不敢置信。
桑洱……真的可以感觉到郎千夜的所在地?!
连续说了那么多话,郎千夜的状况也大不如前了。看来,先前的打斗,以及用炙情牵制谢持风这两件事,也给了她很重的负担。
“罢了,谢玉书,今天最后一笔账,我终于要和你清算了。”郎千夜探身,五官慢慢地溢出了鲜血,靠近了谢持风,手指在谢持风的头上停住,冷冷道:“你爹当年这么绝情地对我,我就要让他儿子血债血偿,也好好尝尝以为自己找到了最爱,却在最幸福的时刻,骤然落入地府的痛苦滋味!”
蛇尾越收越紧,桑洱的喉咙闷出了一口腥味,听不清郎千夜后面的话了,只能看见无数黑雾从郎千夜的口中涌出,汇入了她的腹部——那半颗妖丹所在的地方。
与此同时,无数纷杂的记忆画面,就像电影胶卷一样,在桑洱的眼前爆发了出来。
桑洱双眼直直瞪着虚空,终于看见了和这个副本有关的、原主的记忆。
炮灰人人嫌,人人欺。
当年,桑洱附身的原主,之所以会在山下碰见郎千夜,就是因为她天资很差,十几岁了也没结出金丹,只能做一些低等的跑腿活儿。
她迫切想要挣脱受人轻视的处境。
郎千夜的提议,对她来说,是捷径,也是巨大的诱惑。所以她背着师门,和这个不知何处来的受伤的妖怪做了交易。
所以说,一切的出乎意料,冥冥中都是有迹可循。
当年被仙器重伤、落入眠宿江的郎千夜,便是因此活下来的。原主也结出了金丹,突破了炮灰角色的限制,成了一个天赋不错的弟子。
有了原主的帮助,郎千夜缓过了最危险的关头后,就动起了夺舍的心思。
妖怪可以选择活人和死人夺舍。若被夺舍的是死人,自不必说,妖怪一走,那具身体也会腐朽。
如果被夺舍的是活人,身体的主控权会落在更强那一方的手里。
一旦附身成功,二者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强行分离,二者均会受到重创。
要解除绑定,必须是妖怪自愿离开。所以民间有黄鼠狼上身要“请”它离开一说。
那时候的郎千夜很虚弱。若是夺舍,也敌不过一个小姑娘,只能当原主那具身体里的“副人格”。
而且,原主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住在昭阳宗,周围都是修士。
但那个情形下,要找一个好哄好骗又可以做交易的小姑娘不容易。先藏进去,等一两年恢复了元气,再利用这具身体来骑驴找马,寻一具无主之尸转移元神,甚至是重塑妖体,都未尝不可。
在恶魔的诱惑下,原主答应了郎千夜的提议。
郎千夜将妖丹喂给了她吃,哪知道进行了一半,就被搜山的修士打断了。留下百分百是死,离开还有一线生机。郎千夜含恨逃窜,心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来取回这具身体。
这几年,原主因为多方面均衡发展,被莲山散人视作全才接班人,但是,用正统办法来疗伤,却效果极差。这种矛盾,就是源自于桑洱体内的这枚隐形炸弹。
同时,又因为这颗妖丹并不完整,桑洱本质上还是人类,所以,一直在昭阳宗混到现在,也相安无事。
在原文里,原主作为炮灰,本该天赋平庸,受人轻贱。却因这颗妖丹,意外得到了师父的青睐,她不舍得放弃,这几年,都抱着不会被人发现的侥幸心态,从未将最大的秘密说出口过。
最开始,原主的确不知道郎千夜是什么身份。但在最近几年,见识增长,听过郎千夜的特征,原主早该发现这半颗妖丹是谁的。
郎千夜和昭阳宗众多子弟都有恩怨,为了不落到里外不是人的地步、为了不面对师父的失望和同门异样的眼神、为了不从云端跌回泥坑,原主更不可能说出真相。
事实上,这个秘密本来是可以一直瞒下去的。
如果桑洱没有触发隐藏支线剧情、没有进入【炙情】这个副本,她根本不会和郎千夜正面碰上。
郎千夜在伏妖阵被攻击妖丹时,痛楚会有部分落到桑洱身上。但桑洱又不在副本里,她可以及时吃点丹药治好自己。而这边的伏妖阵也不会失败,郎千夜一死,这个秘密就永远尘封在过去了。
桑洱:“……草。”
她这张乌鸦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枉她前些日子还在吐槽,说昭阳宗这么喜欢乱捡孩子,万一捡到一个混世魔王就惨了。
这支回旋镖,现在狠狠插到她背上了。
近几个月,鬼音镖将郎千夜的身体拖得越来越跨。
于是,这家伙想起了当年的小姑娘和那次半成功的夺舍,想将桑洱收为新躯体。但不管吃多少人心、积攒多少力量,她都闯不进蜀地。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桑洱加入了副本,提高了故事的复杂性和完整度,也变相增加了副本难度——原文的郎千夜可没有【新躯体】这项外挂的支持。
她如一块灵丹妙药,自己送到了郎千夜面前,给了后者摆脱残躯的机会。
同时,伏妖阵给了桑洱狠狠一击,血更厚的s级boss郎千夜,就在这一关头乘虚而入,附进了她的身体。
……
之后的事,桑洱都不知道了。
她陷入了一片昏黑的世界,只听见系统的叮叮声在不断播着喜报:“叮!恭喜宿主解锁隐藏剧情,将原文没有详写的原主身世【双面人生】补充完成。”
系统:“叮!恭喜宿主触发了后续的隐藏主线剧情【虚假的爱人】,开启隐藏be路线。”
桑洱半死不活,还不清楚眼下的状况,下意识地接话道:“……be路线?难道我这个角色还有he路线?”
系统:“没有,炮灰最好的结局是normal ending。在这条路线里,‘拿着玄冥令下山’就是ne。be即代表着比ne更不可预测的结局。同时,拜此所赐,原文的深度 1000,悬疑度 1000,角色复杂度 1000,恭喜宿主了。”
桑洱:“这种事有什么好恭喜的啊!”
在脑海中如此怒吼了一句,桑洱就一个激灵,醒过来了,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刚才的破庙里。
眼前是蒲正初和郸弘深二人那充满了担忧的脸:“喂,你还好吧?!”
“桑洱,听得见我说话不?”
郎千夜已经不见了。
不,或者说,这家伙还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桑洱神志昏沉,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深处,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跳动了一下。
——那是异样涌动的妖力,正在蚕食她的内丹。
第20章
“郎千夜死了吗?桑洱,你听见我的声音没?”郸弘深眉头深锁,一直得不到回应,语气焦躁:“你该不会被揍傻了吧?”
纵然已经萎靡不振,桑洱还是掀了掀眼皮,气若游丝地反驳了一句:“你才傻了,你傻了……我也不会傻。”
郸弘深:“……”
蒲正初哭笑不得,拍了拍郸弘深的肩,说:“郸师弟,你冷静一点,桑师妹看着没有伤口,应当是受了内伤。你看这里的环境,也能猜到这儿刚发生过恶战吧。这样吧,你负责带她,我去背持风。我们回到云淮再说。”
郸弘深嘀咕:“也是,毕竟还知道回嘴骂我,那问题应该不大。”
蒲正初:“什么?”
郸弘深摇了摇头。
桑洱偏过头,看见了蒲正初将谢持风背了起来。
刚才,在失去意识前,桑洱记得郎千夜好像对谢持风做了点什么手脚……可现在头很疼,没力气复盘了。
外面的天泛起了雾蓝色。不知是不是被郎千夜附身的后遗症,桑洱分外疲惫,在郸弘深将她背起来的时候,她就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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