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双手盘在脑后,仰躺在庭院的长椅上,看着落在腹部的钥匙,没有伸手去拿。
男人扯着嘴角,受不了他这无所事事的样子,「听见了吗?回一下话!」
这句话总算唤回了路易斯的注意力,他望着站在身旁的男人,梳着油头,戴着眼镜,是二哥,「喔,我听到了,知道啦。」
一边打呵欠一边回话的态度更让男人不悦,不过他老早就习惯了路易斯这副德性,推了推眼镜,啧了一声,转头离去。
只有鸟叫和风吹的宁静气氛笼罩,路易斯躺在有树荫的露天花园一角,享受着难得没有父亲和哥哥们干扰的生活。仰望蓝天,空中彷彿浮出了父亲、大哥和二哥的脸,再看看自己,嗯,为何偏偏是格格不入的金发呢?就像两只黑猫生出了一只白猫一样。动物闻得出亲生孩子的味道,但人类总会起疑。
路易斯把姿势调整成侧卧,看着垂落在躺椅上的金发,撩起几根,「反正一切都没有差别……只要好好享受我的人生,是真是假……是谁继承家族、谁拥有更多财富,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一只德国狼犬走到路易斯面前,他慵懒地伸出手,「握手。」狼犬听话地伸出前爪,热得直吐舌头。他笑着摸了摸狼犬的头,「这个家里,也只有你们会听我的话。」
狼犬不明所以地趴下来,这时,刚刚送走了二哥的另一只狼犬也折回来,同样趴在路易斯身边,于树荫下乘凉。
路易斯轻轻摸着狼犬的后脑,「真是听话的乖孩子……嗯,果然只有听话的才是乖孩子。」
无奈地扬起嘴角,再度躺正,看着白云快速地挪动。风这么大,今晚又要下雨了。
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一大片乌云恰巧经过他所待的花园,几滴水珠穿过绿叶缝隙,滴上俊俏的脸庞。他眨着碧蓝色的眼,「糟糕,快进去!」
雨越下越大,他带着狼犬一起跑进长廊避雨。
此时,一个人影走近路易斯,是他的母亲,似乎已经在旁边观察多时了。
乍看之下,她就像十八岁少女一样美丽,优雅地拿着订做洋伞与竹篮,但仔细观瞧,金色捲发遮住的脖子与左脸颊有烫伤留下的疤痕,「路易斯,你表现得很好。在你哥哥面前,不要让自己显得太优秀,太抢风头反而会让你易怒的父亲生气。」
路易斯侧目看向母亲,「我知道,不过我并没有特别表现,完全是按照自己的个性行事。」
母亲得意地掩口笑了几声,「不,这一切是因为你从小就被我灌输正确的观念,将个性导入了正轨,你被教育得这么好,妈妈非常欣慰。你要知道,做什么事都不要当第一位,好好保护自己才是上上策。」
路易斯的金发遗传自母亲,正因如此,兰德尔家族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只是个私生子。要不是父亲的元配夫人早逝,他与母亲肯定无法名正言顺地住进这座庄园,「我明白,反正我也不喜欢出风头。」接来母亲递来的别緻手帕,他擦拭着脸上的雨滴。
这时,母亲又提了那件事,「对了,待会儿到我房间去,我把那些女孩的照片挑给你看。」
路易斯瞪大双眼,「你又来了!我说过自己还不打算结婚,不需要挑对象。」
「那又如何?交往看看也可以吧!你难道不会带女人回家过夜?有特定对象不好吗?妈妈是为你好,希望找到能照顾你一辈子的女人。」
路易斯将手帕递还,「过夜和交往是两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我目前不想谈恋爱,你要解释成有对象会降低我在舞会里的吸引力也行!」
母亲被反驳得有点生气,用力把手怕塞进竹篮,「不行,你今晚就得决定好,否则我无法对那几位侯爵交代。这些都是约翰王子的势力,依靠他们,以后约翰王子登基,你的地位会比任何侯爵都要高。要晓得,侯爵的爵位可是在兰德尔家族之上,一旦娶到那些女孩,你大哥和二哥到时候都只能看我们的脸色!那些女孩也相当仰慕你,只要你愿意,一切都会进行得非常顺利!」
「母亲,难道你连我的恋爱也要管?」
「当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凭什么能待在这个优渥的家族?」
「因为我是兰德尔家族的私生子。」
话刚说完,路易斯就被母亲气愤地甩了一巴掌,白皙的脸颊立刻红肿。侧着脸,听见母亲哭泣的声音。
她哭得说不出话,路易斯心中却有千百句话想说。握紧拳头,皱紧双眉,想正眼直视母亲的脸,出出自己心里的话,但看见她脸上的伤疤,他嚥下一口唾沫,什么都没说出来。
母亲为他的将来着想,将他的外貌呵护得比任何人都完美,因此有了这两道无法抹去的伤疤,又因为被父亲冷落,她把生命的重心全部摆在了儿子身上,教导他一切能存活下去的方法。
握紧的双拳放松,他用好听的嗓音道:「知道了,我晚点再过去。」
得到肯定的回答,母亲拭去眼泪,转身离去。两只狼犬默默地趴在路易斯身旁,把头靠上他的脚,用牠们的方法表示安慰。
路易斯仰视乌云密布的天,雨越下越大,今晚的舞会就作罢吧!
可是不去的话,待会儿要干嘛呢?家里没有可以聊天的对象,也不好没事就去打扰守卫伯伯。低头看向两只因他的注视而猛摇尾巴的狼犬,他也懒得带牠们出门散步,嗯,真不知要做什么好。
心情真糟。
奋力地捶了一拳身旁的石柱,却只感到疼痛。他抿着嘴,皱眉啧了一声,头一撇,忽然瞥见树丛边出现一个人影。
「哈啰!打扰到你了吗?」
看着满头都是叶片的莱恩对自己招手,艾利尔和欧尔菲也从树丛里现身,他讶异地退后几步,「你……你们!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请自来的三人躲在有屋檐遮蔽的树丛中,虽然不至于淋湿,身上还是沾满了泥泞的味道,「不好意思,偷听了你和你妈妈的对话。」
路易斯已经接受了艾利尔是男儿身的事实,可以用对待男孩子的态度对他,「你们……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好的行为!」知道生气也无法改变事实,他抓了抓额发,顺势往后拨,「唉,算了!你们三个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是守卫让你们进来的吗?」
莱恩大方地踏进长廊,走向路易斯,想帮他挑去长发沾上的树叶,但被两只狼犬的低吼吓往。
「其实……我们有很要紧的事情,想要请你帮忙。」莱恩吓得躲到艾利尔身后,后者瞇起双眼,怒瞪低吼的狼犬。下一秒,两只狼犬都乖乖坐下。
三人大略解释了五分钟,路易斯明白了状况,蹲下身子,一手抚摸狼犬,一手支着下巴思考,「萝乐娜小姐居然被当成共犯……这怎么会呢?」当初的怀疑果然没错,艾伯特就是三王子……
「以我的身分,应该可以打听到一些情况。」对上听到这句话后三人立刻投来的期待眼神,他赶紧补上一句,「可是,我家的势力偏向约翰王子,我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帮上忙。萝乐娜和艾伯特的关係比较好,被怀疑是共犯很正常,不过安德烈警司……他不应该被牵连才是。」
先前的几次舞会,巡察的安德烈都代表着约翰的势力,如今演变成这样,大概是起了内鬨。
见路易斯苦苦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三人不约而同地将双手五指併拢,合掌道:「拜託你了!也只有路易斯你有办法进入王宫。就算不能打听到消息,也希望能帮助我们潜进去。」
欧尔菲当然能使用妖精的魔法潜入白金汉宫,但他听说约翰王子从妖精黑市买来了防御武器,怕到时后被发现捉起来,更要连累萝乐娜,才以人类的方式寻求路易斯的帮助。
路易斯无法抵抗他们殷切的眼神,耸肩道:「既然这样……那就……」
「路易斯少爷,夫人有急事要找您,请您快到夫人的寝室去。」
话还没说完,众人身后走来一位气喘吁吁的管家,中分的长发束在肩上,左眼挂着单边眼镜。
「洛恩管家,我母亲怎么了?」
「呼……夫人方才在房里摔东西,说只想见您,您还是先去看看她吧!这几位是您的朋友吗?我带他们去会客室等您。」
见管家如此慌张,路易斯的心也跟着悬起来,「好,那我先去看一下状况,待会儿再回来。」
「遵命,我会带他们去二○三号会客室。」
目送路易斯焦急地跑远,管家调整好呼吸与情绪,瞇起双眼,挂上微笑,「真不好意思,面对路易斯少爷的贵宾,敝人居然如此狼狈。容我带您们到会客室去,好吗?」
三人对视一眼,事情来的很突然,无从做其他选择,只能跟着管家往会客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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