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小侍女在帮萝乐娜换装时,大略地对她介绍了肯亚王国的地理环境。若自高空中俯视,肯亚的主要道路就如两只呈十字状交叠的眼睛,从座落于瞳孔正中央的太阳神殿往外扩散,本来的设计该是贵族区,再来是生活条件较一般的平民区,还有更远也更苦一些的贫民区。不想太阳神殿完工之前,肯亚国王就欠下了一屁股债,不得不暂停工程,导致人们都对这座神殿避而远之。越是有钱的人家,反而住得离太阳神殿越远,甚至直接搬到肯亚的国界线边上,似是不想再与这负债累累的国家扯上半点关係。
蛇君要前往的地方路途甚远,光靠两条腿可能得走上一整天,考量到这个月的收支状况,他最终决定用最便宜、最快速的方法抵达。那是什么方法呢?萝乐娜拒绝做任何回忆,只记得有人变身成了蛇,把她紧紧地裹住,钻到湿冷的地底下,在瀰漫臭味的地道中以飞速爬行了十分钟。
先不说从地底钻出的瞬间引来了多少贵族的鄙视,光是全身上下的黏稠脏污就让她什么都不想再做,只想赶紧换件衣服。虽说她偶尔会为了研究红茶而忘记洗澡,那也顶多只有一天而已,可从没有经历过如此骯脏狼狈的时刻。
好在这时候艾伯特不在,不然铁定会被他笑一辈子。
不过,真的会吗?
艾伯特应该能够恢复他原本的模样吧?
蛇君拿出几束味道较重的茴香与艾草,抹向萝乐娜的脸颊,「觉得臭的话,就用这味道遮掩。」说完也往身上抹了一些刺鼻的药草。
原本还能自我安慰说全身上下好歹仍有脸算是乾净,现在连脸都遭殃了……
萝乐娜啜泣着抹掉脸上的药草,又把剩馀的汁液擦向四肢,跟着蛇君走进一间露天的喫茶店。
家住贵族区的富人优间地坐在露天座位上享受阳光与下午茶,不同于先前经过的贫民区,贵族男性大多穿着袒露胸膛的开襟外衣,女性则穿着小露蛮腰的薄纱长裙,就彷彿艾利尔曾经对她介绍过的舞孃一般,神秘且性感。
蛇君和喫茶店老闆沟通了几句,对方面露惊讶,显然没想到前几天在这里白吃白喝的家伙竟然正是肯亚的国王,连忙低头道歉,将两人往屋内请。萝乐娜虽然怀念红茶的味道,也不得不继续跟随蛇君的脚步。
喫茶店老闆点燃一根蜡烛,当先走入地下室。楼梯狭窄得只能容一人行进,大约走到地下三层楼的深度后,前方才出现平地。四下里一片幽暗,除了蜡烛的微光,就只有老闆的光头在发亮。
「不好意思,我真是孤陋寡闻,没想到吃霸王饭的人竟是国王陛下。」
蛇君闭眼冷哼,「我也没想到这么出名的白痴智障低能国王,居然还有人没看过。」
睁开眼的瞬间,瞳孔闪出红光,清晰地看见那位无敌白痴的国王被他所统治的子民锁在地牢之中。哼!空有一副魁梧的好身材,偏偏配了蠢脸和蠢脑袋……如果还敢在别人面前随便乱替他取绰号,他绝对会直接把那家伙剁成三杯鸡吃下去。
「呜呜……咦?是谁?难道是蛇……是蛇蛇酱吗?」
蹲地牢的魁梧男人一见蛇君,立刻露出灿笑,那笑容即便在黑暗的地底下也显得耀眼万分。长度及肩的发乱翘,耳下的羽毛挂饰随着他的兴奋而飘动,「蛇蛇酱,你终于来救我了!谢天谢地,我就知道蛇蛇是刀子口豆腐心,平时好像想千方百计地置我于死地,实际上最担心我的还是你──呜!」
男人的话刚说完,脸就被蛇君扔来的铁棒打个正着,失去平衡地往后栽倒。同时,蛇君一个利落地转身,朝一名从黑暗处冲出来的偷袭者使出旋风飞踢,双脚夹住对方的头,手撑着地板往外旋转,将男人的头撞向地板。
一击得手,他轻盈地跳上垂直的墙面,对从另一头冲来的第二名敌人伸出长爪,勾住那人的脖子,以之为轴心转了半圈,踏稳地面的瞬间使出过肩摔,把那家伙重摔在地。如此还没完,彷彿背后长了眼睛,他又从袖口掏出三枚飞镖,看也不看便甩手射向光头老闆手里的长枪,直接把枪射进牢房,完整固定在国王身后的墙壁上。
肯亚国王吞了吞口水,大力鼓掌,对蛇君三两下就解决叛徒表示无比敬佩,「好棒喔!蛇蛇万能!今年的肯亚男子情人节选拔大赛肯定又会是蛇蛇夺得冠军!你有没有想过放弃阿萨姆国籍,入籍我们肯亚?这样就真能领奖了!」
咻!蛇君将手中最后一枚飞镖射向国王,牢牢地钉进他身后,差一厘米就要刮花他的脸。
拍拍手中的灰尘,蛇君瞪向哑口无言的萝乐娜,「地牢里的无敌蠢蛋就是你的考验官,阿兹特克.肯亚国王,五个妖精红茶国度里活得最久的王,目前已经两百九十三岁了。五十年前欠了锡兰一世一屁股债,至今尚未还清。至于我,很倒楣地成了他的辅佐官。只要不叫我蛇蛇,叫什么都可以。走吧!」
萝乐娜被他拉着离开,后头传来哭嚎声,「不要这样!蛇君,快救我!我好怕,怕黑怕冷怕坏人!拜託你把地牢打开,让我感受一下阳光好吗?咳、咳咳!不行了,我要死了……一天没晒到太阳,我真的快死了……在我死前,拜託让我见一见阳光……」
蛇君站定在楼梯前,阿兹特克一见有希望,哭喊声更大了,「我好想吃把金色马铃薯切成条状油炸成的黄金薯啊!黄金薯就跟太阳一样重要,我真的好想在死前大吃一顿!如果还能搭配金色的柳橙汁……有这三样东西,我就死而无憾了!」
蛇君松开拉住萝乐娜的手,转身走回关押阿兹特克的牢房,面无表情地俯视跪地求饶的国王,终于从袖子里拿出万用钥匙,撬开牢门的锁,「好,我就带你完成死前的三大愿望。」
阿兹特克扑出来抱住他的腿,「太好了!我终于自由了!可以吃黄金薯吃到饱了!」感动地拭了几把眼泪,忽然注意到萝乐娜的存在,不由呆望着她,又看看蛇君,再看向她,手指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
蛇君无奈地叹了口长气,「她是前来肯亚接受考验的人类。」
「咳噗!」
像是被噎着似的,阿兹特克马上站直身子,双手抹去脸上的泪。这样看来,他是萝乐娜目前看过最高的男人,与方才哭哭啼啼的模样截然不同,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稳重,「你好,我是肯亚的统治者阿兹特克。我知道完成考验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惜现在我们正埋头还债。如果你能帮忙还清债款,就算不会泡红茶,我也愿意把茶叶授权给你使用。」
萝乐娜皱起眉毛,心中想着,怎么能不会泡红茶呢?这几天一直悬在艾伯特的生死以及安德烈背叛带来的震撼中,如今至少救回了艾伯特,手痒得好想泡一杯红茶给别人喝喝看,虽然也担心又泡出难喝的红茶……
「何不想想用红茶收买人心的方法?泡一杯好茶,让锡兰国王同意一笔勾销债款,你们就不需要一辈子辛苦工作了。」
阿兹特克用手肘撞了一下蛇君,「看吧!她跟我讲的一样,只要我们想办法潜入锡兰的寝室,把借据偷回来烧掉,一切就没事了。」
「她跟你讲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吧!」蛇君伸长手臂,用力拍了一下比自己高出一颗头的阿兹特克的后脑勺,再把不耐烦的视线转向萝乐娜,「顺便跟你说明一下,肯亚的王宫已经抵押给了锡兰国,就是你方才看到的锡兰外使馆。所以这家伙现在居无定所,没有工作,是个标准的米虫!」
「为何要当着初次见面的女孩子这样形容我?这么一来,我在她心中的恋爱值不就降到最低了吗?」阿兹特克拉起蛇君的宽袖掩面啜泣,大概已经放弃了继续维持国王的光辉形象。
蛇君用力抽回手,正要接话,忽然感觉到某种异样,立即往另一座牢房射出袖子里剩馀的飞镖。
飞镖闪出的金光停在被关押的男人手中,萝乐娜下意识地顺着飞镖的行进路径看去,看见形同招牌的水蓝色秀发──被关在牢里的竟然是艾伯特!
艾伯特的气势与以往有显着的不同,身上的饰品全没了,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可虽如此,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接住迎面袭来的兇器。
抢在蛇君发动第二波攻击前,萝乐娜拔腿奔向那座牢房,「等等!他是我的朋友!」不确定艾伯特为何落魄到这种程度,但她能大致地猜想出来,应该是穿越到这里以后,有价值的东西全被人民抢走,仅剩下随身的长剑。
就听艾伯特喃喃自语道:「我的钱……我什么都没了……」
萝乐娜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大约一小时前,她也被人没收了所有的东西,包括重要的四把钥匙。
蛇君叹了口气,又取出万用钥匙,撬开牢房的锁,「先回天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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